蘇文拎著他那個巨大的雙肩包,站在“王記鐵匠鋪”的門口。
心情,有些複雜。
他回頭看向顧記餐館。
昏暗的小巷裡,唯有那盞古樸宮燈還亮著暖光。
燈光並不刺眼,卻讓門前一方小小的天地,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溫暖和醒目。
光暈驅散了巷子裡所有的陰冷和潮氣,形成了一個涇渭分明的結界。
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
路麵上的青石板,或多或少都帶著些歲月的磨損和雨水的侵蝕。
唯獨顧記門口這片被光暈籠罩的區域,地麵的青石板光潔如新,連縫隙裡都看不到一絲青苔。
仿佛時間在這裡都流淌得要慢一些。
再聯想到今晚在店裡,老板在麵對那個仿佛厲鬼般的黑衣男人時,那份不落下風的從容...
這讓他的心裡,對自家那位年輕老板的認知,又上了一個全新的高深莫測的台階。
“難怪…他敢開在這裡。”蘇文喃喃自語。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推開了眼前這扇厚重的單扇鐵皮門。
“哐當!”
一股鐵屑和炙熱煤灰的味道,瞬間就撲麵而來。
鋪子裡麵,一個光著膀子,渾身都是古銅色腱子肉的中年男人。
此時正掄著大錘,一下一下地砸著鐵砧上一塊燒紅的鐵坯。
火星四濺,熱浪滾滾。
每一次錘落,都伴隨著一聲清脆而又充滿了力量感的巨響。
那畫麵,充滿了原始而又震撼的生命力。
蘇文能感覺到,這間小小的鐵匠鋪裡,充斥著一股極其旺盛的火氣和金鐵之氣。
這種氣息,對普通人來說沒什麼影響。
但對那些陰邪的東西來說,卻像是燒紅的烙鐵,充滿了剛猛霸道的克製之力。
尋常的小鬼,根本就不敢靠近這種地方。
“原來如此。”
“這家鐵匠鋪是憑自身的陽剛火氣鎮住了邪祟,而顧老板的店…則是用另一種更看不透的規矩隔絕了麻煩。”
蘇文心裡了然。
這位王老板,恐怕也是個身具旺盛陽火,不懼邪祟的奇人。
顧老板將自己安排在這裡,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王…王叔?”
蘇文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正在專心打鐵的王老板,聞聲抬起頭。
“來了啊...”
他放下手裡的錘子,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中氣十足地笑道:
“嘿,下午就看你在店裡就看你忙前忙後的,還以為是小顧的同學來幫忙呢,怎麼著,真打算在小顧那兒長乾了?”
“是…是的,王叔,我叫蘇文。”
蘇文被他這股子自來熟的熱情弄得稍微放鬆了一些,有些拘謹地回答道。
“行啊,小顧那店,一個人是忙不過來。”
王老板點了點頭,拿起旁邊一個裝著茶水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然後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拍了拍蘇文的肩膀,道:
“不過我可提醒你,在小顧手底下乾活,你得習慣他那張臭臉。”
“那小子,一天到晚跟誰都欠他錢似的,但你也彆怕,他就是個紙老虎,嘴硬心軟!”
“你隻要活兒乾得好,他絕對虧待不了你!”
他的性格,跟他打的鐵一樣,直來直去,不帶半點拐彎抹角。
他指了指旁邊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上最裡麵那間,以前是我兒子住的,現在他搬出去住了,就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