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午市的最後一波客人,店裡又恢複了難得的寧靜。
蘇文正勤勤懇懇地在後廚洗著碗,水聲嘩啦,充滿了生活氣息。
小玖抱著煤球,蜷縮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看著電視裡播放的動物世界。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隨時都會睡著。
顧淵則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靜。
他靠在躺椅上,手裡拿著一本《江城百年小吃史》,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仿佛在研究哪條老街的餛飩更好吃。
“叮鈴——”
門口的風鈴輕輕響了。
顧淵連眼皮都沒抬,隻是習慣性地說了一句:
“打烊了,下午再來。”
門口的人沒有走,也沒有說話。
就那麼安靜地站著。
顧淵感覺有些奇怪,終於掀起眼皮看了過去。
是秦箏。
她今天沒有穿那身乾練的黑色製服,隻是穿著一身最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平底帆布鞋。
她那頭齊耳短發有些淩亂,顯然沒怎麼打理,臉上也未施粉黛,眼底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
她看起來不像那個雷厲風行的第九局局長。
更像一個剛剛結束了一周繁重工作,隻想找個地方發發呆的普通鄰家女孩。
她默默地走到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下。
然後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那幾片被風吹落的梧桐葉,眼神有些放空。
“今天沒出事?”
顧淵看著她這副“離線掛機”的模樣,倒是先開了口。
語氣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調侃。
秦箏聞言,像是才回過神來。
她轉過頭,看著顧淵那張寫滿了“你又來乾嘛”的嫌麻煩表情。
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怎麼?我沒事就不能來你這兒了?”
“我這兒下午不營業。”顧淵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
“我就坐會兒,不吃飯。”
秦箏說著,又將目光投向了窗外,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今天開了個會。”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顧淵傾訴。
“關於深淵的,總部那邊傳下來一份剛解密的檔案,代號叫‘燭陰’。”
聽到“燭陰”這個詞,店裡那隻正在打盹的小黑狗,耳朵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而顧淵,隻是將書頁又翻過了一頁。
“檔案裡說,燭陰是一種誕生於深處最深處的原生惡鬼。”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可以像病毒一樣,寄生在任何陰氣濃鬱的地方,甚至是…人的影子裡。”
“被寄生的人,初期不會有任何異常,但他們的負麵情緒會被無限放大。”
“貪婪,嫉妒,暴戾…”
“直到最後,他們的理智會被徹底吞噬,影子會反客為主,將宿主的靈魂拖入影中,取而代之。”
“然後,影子就會脫離原本的宿主,去尋找下一個情緒更濃烈的目標。”
秦箏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背誦一份枯燥的報告。
顧淵翻動書頁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
他隻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窗外。
玻璃窗上,倒映著午後的陽光,也倒映著他自己,和身後那個正在安靜看電視的小小身影。
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清晰分明,緊緊挨在一起。
然後,他才像是無事發生般,繼續聽著秦箏的講述。
“我們今天早上,就在城東一個老小區的停車場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一個證券公司的經理,公司剛破產,他把所有的錢都投了進去。”
“他被發現的時候,就躺在自己的車裡,身體已經涼了,法醫鑒定是心力衰竭猝死的。”
“但他臉上,卻帶著一種極其詭異的,中了大獎般的狂喜笑容。”
“而他的影子…不見了。”
故事講完了。
沒有血腥的畫麵,也沒有驚悚的描述。
隻有一個冰冷而又詭異的事實。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悄無聲息地吞噬人心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