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小樹林,黑得像潑灑的濃墨。
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隻有腳下踩著枯枝敗葉時發出的“哢嚓”聲,和隊伍裡那被無限放大的粗重喘息。
“老板…我們…真的沒走錯嗎?”
跟在最後的周毅,聲音都在發顫。
他感覺這裡的黑暗,比外麵的濃霧還要壓抑。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粹黑暗,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周毅,閉嘴!跟著老板走就行了!”
張揚壓低聲音嗬斥了一句。
隊伍中間,虎哥默默地走著。
他帶著刀疤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麻木的平靜。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林薇薇和李立這兩個體力最差的拖油瓶護在了中間。
李立緊緊跟在虎哥身後。
他不敢看周圍的黑暗,隻是緊盯著前方顧淵腳下那雙普通的運動鞋,仿佛那是黑夜中唯一的光源。
他甚至在心裡開始構思,如果能活著出去,一定要畫一幅名為《黑暗行者》的畫。
而一直跟在顧淵身邊的林薇薇,情況稍好了一些。
她似乎是受到了顧淵身上那股溫暖氣息的影響,那顆狂跳的心也比剛才安定了不少。
“你想留下來?”
走在最前麵的顧淵,頭也沒回,卻讓周毅瞬間就閉上了嘴。
他雖然也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但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上牽著的那隻小手,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
反而帶著一絲暖意。
小玖似乎很喜歡這裡的黑暗。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這片極致的黑暗中,亮得像兩顆小小的星星。
她的腳步,也變得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甚至還有心情,伸出另一隻沒被牽著的小手,去觸摸那些從身邊劃過的樹乾。
仿佛這裡不是什麼充滿了致命危險的鬼域。
而是顧記那個熟悉的後院。
就在周毅被嗬斥得不敢再出聲時。
一個身影卻從隊伍的中間,默默地走到了最後麵,緊緊跟在了周毅的身後。
是蘇文。
他那張白淨的臉上,同樣寫滿了恐懼,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但他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
他沒有去看前方顧淵的背影,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隊伍後方。
那片如潮水般湧動的純粹黑暗上。
他知道,隊伍的末尾,永遠是最危險的地方。
老板在前麵開路,那隊伍的後方,就該由他這個唯一的專業人士來守護。
即使,他隻是個連陰陽眼都沒有的半吊子。
……
也不知在這片黑暗裡走了多久。
當眾人感覺自己的體力都快要耗儘,連抬起腳都變得無比艱難時。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
那光很暗,像一顆在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會熄滅。
但對已經在這片黑暗裡行走了太久的眾人來說,卻像是一座燈塔。
“有…有光!”
周毅第一個就發出了劫後餘生的驚呼。
李立聽到這聲驚呼,立馬就抬起了那張快要埋進胸口的臉。
“是…是幻覺嗎?
他的眼睛裡,迸發出了對光最原始的渴望。
張揚則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嘟囔道:“總算到頭了...”
而虎哥在看到光亮的瞬間,一直緊繃的身體,不易察覺地鬆弛了半分。
他看了一眼身邊同樣鬆了口氣的林薇薇,用沙啞的聲音低吼了一句:
“都跟緊了!彆掉隊!”
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下意識地就加快了腳步。
唯有蘇文在看到那點光亮的瞬間,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將手心裡的符咒攥得更緊了。
他的眼睛盯著那點燭火,心裡卻是一片冰冷。
他想起了爺爺教導過的話:“山中無鬼,莫點孤燈,林中有魅,勿信微光。”
“希望...是真的。”
他在心裡,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