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蝶消散後,小巷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顧淵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抱起已經熟睡的小玖,輕手輕腳地將她送回了二樓的房間,蓋好被子。
然後又回到門口,坐在了台階上,平靜地看著巷子口的方向。
那裡,一片漆黑,仿佛連接著另一個世界。
他的身後,是長明燈的光暈。
將這方小小的天地,守護得如同與世隔絕的淨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巷子裡,除了偶爾被風吹過的落葉聲,再無其他動靜。
仿佛剛才那隻金色的蝴蝶,隻是一個幻覺。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
對麵“王記鐵匠鋪”的鐵皮門開了。
隻見王老板端著一盆洗腳水,穿著個大褲衩,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他似乎準備把水潑到牆角。
“嘿,顧小子,這麼晚了還不睡,坐門口乾嘛呢?”
他看到顧淵,習慣性地打了個招呼。
“王叔,”
顧淵聞聲,言簡意賅的回答道:“我...等個客人。”
“等客…”
王老板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像是有誰對著他後頸窩吹了口冷氣。
他看著眼前這空無一人,寂靜得有些詭異的小巷。
又看了看顧淵那淡定的側臉,腦子裡瞬間就腦補出了一萬字深夜鬼故事。
“這小子…該不會是…在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端著盆子的手都開始抖了。
“那…那個…顧小子啊,”
他乾笑兩聲,聲音都變了調。
“天…天不早了,叔這把老骨頭得早點睡,你…你也早點休息啊!”
他連洗腳水都忘了潑,端著盆子,轉身就溜回了屋裡。
“哐當”一聲,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顧淵看著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搖了搖頭,繼續等待。
巷子再次恢複了寧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類似於指甲劃過牆壁的“沙沙”聲,從巷子深處的黑暗中,傳了過來。
那聲音很輕,卻異常的刺耳。
像一把鈍刀,在一下一下地刮著人的耳膜。
蜷縮在狗屋裡假寐的煤球,喉嚨裡發出一陣警惕的低吼。
但那吼聲裡,卻又夾雜著一絲困惑。
它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身上的毛根根倒豎,卻始終沒有做出撲咬的姿態。
甚至連它脖子上那枚鈴鐺都在無風自動,可又沒有發出任何的響聲。
“連煤球都分不清是敵是友嗎?”
顧淵輕聲自語了一句,眼神也隨之微微一凝。
他抬起頭,看向巷子深處。
不遠處。
一個穿著一身破舊灰色長衫,身材佝僂,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
正扶著牆,一步一步地,艱難地朝著他這邊挪了過來。
那身影走得很慢,很吃力。
每走一步,都會在牆壁上,留下一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仿佛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用自己的指甲,在這條沒有儘頭的巷子裡,進行著一場絕望的攀爬。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死氣和腐朽氣息。
但奇怪的是,那氣息裡,卻沒有絲毫的惡意和怨恨。
那不是歸墟的味道。
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不甘。
顧淵看著這個身影,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意外。
靈視之下。
這人的身上,纏繞著無數條已經變得暗淡的因果之線,且一根根地在斷裂消散。
每斷裂一根,他身上的死氣就更重一分,魂體也隨之崩潰一分。
看來,今晚來的這個客戶,不簡單。
幾分鐘後。
那個佝僂的身影,才終於走到了長明燈光暈的邊緣。
他停下腳步,似乎有些畏懼這片充滿了純粹人間煙火氣的溫暖光芒。
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了那張被陰影籠罩的臉。
那是一張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但卻寫滿了滄桑和疲憊的臉。
他的臉上,布滿了不詳的黑色裂紋,像是快要破碎的瓷器。
一雙眼睛,更是黯淡無光,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
他看著顧淵,又看了看他身後那盞散發著暖光的長明燈。
那雙黯淡的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絲希冀的光芒。
“店家…”
他開口了,聲音嘶啞。
“我看到…有隻蝴蝶,飛進了你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