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時已染上昏黃,我猛地從混沌中驚醒,抓起枕邊的手機一看,竟已是下午三點。
腦袋還有些發沉,身體的疲憊尚未散儘,我推開臥室門,想去尋胖子他們,卻見他那屋子空無一人。
我又下到一樓大廳轉了圈,紅木八仙桌擦得鋥亮,牆角的落地鐘滴答作響,偌大的空間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正納悶著,樓上傳來一陣窸窣響動,像是有東西在拖拽,又帶著點紙張摩擦的脆響,難不成胖子那家夥真跟小哥練上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聲音是從最裡頭的請神室傳出來的。
推開門,迎麵還是那尊半人高的青銅香爐,爐身刻著的纏枝蓮紋被香火熏得發黑,旁邊擺著張梨花木座椅,胖子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頭,手裡捏著支朱筆,鼻尖幾乎要貼到黃符紙上,眉頭皺得像團擰住的抹布,看那樣子,倒像是在解什麼天大的難題。
而他對麵站著的小哥,竟換了身藏青色的道袍,領口袖口滾著暗金色的雲紋,平日裡隨意束著的頭發用木簪綰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明明還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此刻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肅穆,活脫脫從古畫裡走出來的道士。
他手裡捏著張黃符,指尖夾著符角輕輕晃動,目光落在胖子身上,像是在審視什麼。
我還是頭一回見小哥穿得這麼鄭重,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剛要開口打招呼,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左側牆角有個白影一晃,那東西飄在半空中,離地尺許,身形瘦長,看著像個紙紮的人。
“我操!”我嚇了個激靈,猛地頓住腳。
這會所裡怎麼會有這玩意兒?
再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紙人臉上用朱砂畫著簡單的眉眼,頭頂係著根細如發絲的黑線,正隨著氣流有節奏地晃悠,倒像是個被人操控的木偶。
這時小哥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沉了幾分,念起了晦澀的咒文,尾音剛落,手腕一揚,黃符像支利箭般射向紙人,“啪”地貼在了它眉心。
可那紙人半點反應沒有,黃符就跟片落葉似的,輕飄飄滑落在地。
“你們這是練啥呢?”我湊到胖子身邊,低頭看他手裡的東西。
黃符紙上畫著扭曲的線條,朱砂還沒乾透,邊緣暈開一小片紅痕,正是五雷符的樣式。
胖子這才抬起頭,額頭上掛著層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到下巴,砸在衣襟上洇出個小濕點。
他喘著粗氣,把筆往桌上一擱:
“媽的,這玩意兒比搬磚還累。”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衝他擠擠眼:
“加油,以後哥的符籙就靠你了,反正我也不累。”
胖子剛要瞪眼,小哥也走了過來,掃了我一眼,視線落在胖子畫好的符上:
“這次線條順了些,就是不知道威力怎麼樣。”
他撿起剛才那張掉在地上的符,又看了看桌上新畫的,“剛才那張形還不錯,就是沒半點靈力。試試這張。”
說罷他走到紙人對麵,念咒、甩符一氣嗬成。
黃符剛貼上紙人胸口,竟“滋啦”一聲冒起青煙,胖子當即激動地蹦起來:
“成了?!”
可那煙隻冒了兩秒就滅了,黃符軟塌塌地飄落,紙人依舊晃晃悠悠。
小哥搖了搖頭,看向胖子:
“已經不錯了,至少有反應了,比某些連筆都握不穩的強。”
最後這句話明擺著是說給我聽的,我衝他翻了個白眼。
小哥卻沒理我,隻道:
“胖子你接著練,小壯過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慢吞吞挪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