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青灰色的墓碑上濺起細碎的水花。蘇然攥著黑色衝鋒衣的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看著林悅蹲在第三排倒數第二個墓碑後，手指在濕漉漉的大理石底座上摸索著什麼。
找到了。林悅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她舉起手裡的黑色u盤，雨水順著她的下頜線滑落，在脖頸處彙成細流，藏得還挺深，用矽膠封在石縫裡。
蘇然快步走過去，墓碑上陳敬之19752023的鎏金字體被雨水衝刷得發亮。三天前這位市立醫院的首席研究員墜樓身亡，警方以抑鬱症自殺結案，但蘇然在整理他辦公室遺物時，發現了一張夾在《柳葉刀》雜誌裡的便簽，上麵隻有這串墓地坐標和“子時取”三個字。
得趕緊回去聽內容。蘇然接過u盤揣進防水袋，指尖觸到林悅手腕上的淤青——那是昨天在陳敬之公寓樓下被不明人士推搡時留下的。三天來總有人跟著他們，便利店的監控拍到過同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電梯裡的數字會莫名其妙地跳動，就像有人在暗處按下所有樓層鍵拖延時間。
林悅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右手無聲地指向西側的柏樹林。雨幕裡有六個模糊的黑影正在靠近，黑色雨靴踩過積水的聲音被雨聲掩蓋，卻逃不過林悅在警校練出的聽覺。兩人同時矮身躲到墓碑後，蘇然看見其中一人舉著的黑色傘柄反射出金屬光澤——那是改裝過的電擊棍。
分頭走。林悅的聲音壓得極低，她解下背包扔給蘇然，去市局找張副局長，隻有他能信。背包裡有她提前拷貝的陳敬之實驗室數據，還有上周拍到的市長秘書和境外商人在碼頭見麵的照片。
蘇然還沒來得及說話，柏樹林裡突然響起槍聲。子彈擦著墓碑飛過，在對麵的石獅子上迸出火星。林悅拽著她滾到另一排墓碑後，從腰後摸出一把銀色手槍——那是她離開警隊時沒上交的備用配槍。
他們有槍。蘇然的聲音發顫，她看見最前麵的男人掏出了格洛克19，槍口正對著她們的方向。這個型號的手槍後坐力小，適合近距離速射，顯然是專業人士。
林悅扣動扳機的瞬間，蘇然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蓋過了雨聲。第一槍打在對方的傘骨上，黑色傘麵瞬間綻開蛛網般的裂痕。趁對方躲閃的間隙，林悅拽著她往東側的火葬場跑，那裡的焚燒車間有通風管道可以藏身。
為什麼是張副局長？蘇然被拽著跑，雨水灌進嘴裡發苦。市公安局副局長張啟明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上個月還在市長主持的會議上表揚過城市治安，怎麼看都不像能對抗市長的人。
他兒子去年在生物科技園區跳樓了。林悅的聲音帶著喘息，她突然停在轉角處，對著追來的兩個黑影連開三槍，官方說是藥物實驗過敏，張副局長在停屍房守了三天，眼睛都是紅的。
蘇然想起去年那起轟動全市的新聞，二十歲的醫學生張磊從園區頂樓墜落，口袋裡揣著半瓶抗排異藥物。當時市長親自批示嚴查，最終結論是私自參與實驗引發不良反應。
陳敬之是張磊的導師。林悅拉著她拐進焚化爐控製室，反手鎖上門，他死前給張副局長發過加密郵件，說要揭露‘潘多拉計劃’。
控製台的顯示屏還亮著，實時監控裡能看到六個黑影正分散搜索。蘇然注意到他們的戰術動作很標準，交替掩護時的步頻完全一致，不像是普通的黑社會打手。是特勤隊的人。林悅盯著屏幕上為首那人的側臉，周鵬，市長的貼身保鏢，前三角洲部隊成員。
蘇然的指尖冰涼，她突然想起陳敬之辦公室裡的異常——冷藏櫃裡少了三支編號為p007的試劑，電腦裡被刪除的文件夾名叫噬菌體改造，還有他臨死前反複念叨的他們在培養能精準攻擊人類基因的病毒。
控製台的玻璃突然碎裂，周鵬的槍口伸了進來。林悅拽著蘇然撲倒在地，子彈打在金屬櫃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她翻身射擊，卻發現彈匣已經空了。
走通風管道！林悅踹開牆角的檢修口，把蘇然推了進去。管道裡彌漫著消毒水和骨灰混合的氣味，蘇然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
身後傳來周鵬的吼聲，接著是重物撞擊管道的震動。蘇然手腳並用地往前爬，突然聽見上方傳來金屬摩擦聲，她抬頭看見檢修口被撬開，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進來。
就在這時，通風管道突然劇烈晃動，林悅的槍聲從外麵傳來。蘇然趁機往前爬了兩米，從另一處檢修口跌出來，正好落在停屍房的冰櫃後麵。
冰櫃的壓縮機發出嗡嗡聲，蘇然透過玻璃門看見裡麵的屍體，其中一具穿著市立醫院的白大褂，左胸口袋裡露出半截鋼筆——那是陳敬之常用的派克筆。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太平間，陳敬之的屍體手腕上有勒痕，當時太平間管理員說可能是搬運時碰的。
停屍房的門被撞開，周鵬舉著槍走進來。蘇然屏住呼吸躲在冰櫃側麵，看見他的靴底沾著新鮮的泥土，褲腳還有草屑——他們剛才去過墓地後麵的防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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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我知道你拿著u盤。周鵬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市長說了，隻要交出來，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蘇然攥緊口袋裡的防水袋，突然想起林悅說過的話：生物武器的研究需要活體實驗數據，張磊不是第一個，去年園區附近失蹤的三個流浪漢，很可能都成了實驗品。
冰櫃的壓縮機突然停止運轉，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蘇然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就在這時，她看見周鵬身後的門被推開一條縫，林悅舉著消防斧站在那裡，肩膀滲出的血染紅了灰色t恤。
周隊，沒想到你也參與了。林悅的聲音帶著嘲諷，當年你女兒患白血病，是陳醫生找到匹配的骨髓，現在你就是這麼報恩的？
周鵬的身體僵了一下，槍口微微下垂。蘇然趁機從冰櫃後衝出來，撞向他的後腰。周鵬踉蹌著轉身，林悅的消防斧正好劈在他的槍上，格洛克19飛出去落在地上。
三人扭打在一起時，蘇然看見周鵬脖子上掛著的吊墜掉了出來，裡麵是個女孩的照片，七八歲的樣子，紮著羊角辮。她突然想起新聞裡說過，周鵬的女兒五年前死於罕見的血液病，當時是陳敬之發起的全城募捐。
他們用你女兒的基因序列做實驗！蘇然喊著，從地上撿起槍指向周鵬，陳醫生在u盤裡錄了市長和境外勢力的通話，說要複製你女兒的基因缺陷，研發生物武器！
周鵬的動作停住了，林悅趁機將他按在冰櫃上。蘇然打開防水袋拿出u盤，舉到他眼前：你女兒的病曆編號是0713，對不對？陳醫生的實驗日誌裡寫著，p007試劑就是根據她的基因序列改造的。
雨還在下，停屍房的窗戶被風吹得哐哐作響。周鵬盯著u盤的眼神裡充滿掙紮，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顯示著“市長”兩個字。林悅按住想接電話的周鵬，對蘇然說：打開他的手機錄音。蘇然解鎖手機時，看見通話記錄裡全是和“代號禿鷲”的通話，最近一次就在半小時前。她按下錄音鍵，接通了電話。
東西拿到了嗎？市長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慣有的威嚴，禿鷲那邊催得緊，明天必須把u盤送到碼頭。市長，陳敬之的實驗數據……周鵬的聲音發顫。
那些不重要！市長打斷他，關鍵是u盤裡的通話記錄，絕不能讓張啟明拿到。你女兒的事我記得，隻要辦妥這件事，我保證給她立個見義勇為紀念碑。
電話掛斷的瞬間，周鵬突然癱坐在地上。林悅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吊墜，輕聲說：陳醫生死前給張副局長發的郵件裡，附了你女兒的基因報告，說找到抑製缺陷的方法了。
蘇然看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突然想起林悅肩膀上的傷口。她走過去想查看傷勢，卻發現林悅的衣服裡掉出一張照片，是兩個穿警服的年輕人站在警校門口，其中一個和周鵬長得一模一樣。那是十年前的周鵬，林悅把照片撿起來，當時他還是緝毒警，救過我一命。
停屍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張副局長，身後跟著十幾個警察。他看著地上的周鵬，又看看林悅肩膀上的傷，沉聲道：把人帶回去，u盤我需要立刻交給技術科。
蘇然把u盤遞過去時，注意到張副局長的手在顫抖。她突然想起陳敬之便簽背麵還有一行小字：潘多拉的盒子不止一個。
雨停了，第一縷陽光透過停屍房的窗戶照進來，落在冰櫃裡陳敬之的屍體上。蘇然盯著那支派克筆，突然意識到筆帽上有個微小的攝像頭——陳敬之可能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出事。
林悅被送往醫院時，蘇然在她的背包側袋裡發現了一個微型硬盤。插入手機後，屏幕上跳出陳敬之的臉，他坐在實驗室裡，身後的冷藏櫃上貼著標簽：p008人體實驗誌願者名單，第一個名字是張啟明。
蘇然的手指停在刪除鍵上，突然聽見走廊裡傳來警笛聲。她抬頭看見周鵬被押上警車，路過窗邊時，他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她讀懂了那個口型——小心張。
硬盤裡的視頻還在繼續，陳敬之拿起一支試劑說：噬菌體已經能識彆特定基因序列，下一步……畫麵突然晃動，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最後定格在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上，無名指有塊月牙形的疤痕。
蘇然想起剛才張副局長端著咖啡杯的手，無名指上確實有塊疤痕。她摸出手機想給林悅打電話，卻發現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未讀信息，是昨天收到的，發件人未知：他們每個人都有把柄在市長手裡。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蘇然看著手裡的硬盤，突然不知道該相信誰。墓園裡的u盤隻是開始，真正的潘多拉盒子，或許還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她想起林悅擋在她身前時的眼神，突然明白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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