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慢覆蓋住城郊廢棄遊樂園的輪廓。生鏽的摩天輪在晚風裡吱呀作響,座艙玻璃碎成蛛網,倒映著天邊最後一點橘紅色霞光。蘇然攥著風衣口袋裡的手電筒,光束在雜草叢生的石板路上晃出細碎的光斑,每一步都踩碎堆積多年的落葉,發出乾燥的脆響。
確定是這裡?林悅的聲音比夜風更涼,她指尖捏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裡的旋轉木馬漆成鮮豔的粉白配色,木馬背上坐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笑容在歲月侵蝕下已經模糊。蘇然點頭,手電筒的光掃過前方那架被藤蔓半掩的旋轉木馬,金屬支架上的油漆大塊剝落,露出底下鏽蝕的銀灰色,和照片裡的模樣判若兩人,卻又在輪廓裡藏著無法否認的重合。
三天前,六指綁匪的匿名郵件突然出現在林悅的郵箱裡,隻有一句話和這張照片:想知道你妹妹最後看見的風景,來城郊舊遊樂園,單獨來。林悅攥著郵件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敲開了蘇然的門。蘇然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沒問多餘的話,隻把自己的配槍檢查了一遍,又在風衣內側縫了個暗袋,裝了把小巧的手術刀——林悅是法醫,最熟悉的武器從來不是槍。
此刻,旋轉木馬中央的控製台上,一個黑影正背對著她們。那人穿著黑色連帽衫,帽簷壓得很低,右手垂在身側,六個手指的輪廓在昏暗裡隱約可見。蘇然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槍,卻被林悅輕輕按住手腕。等等,林悅的聲音壓得極低,他要的是我。
黑影緩緩轉過身,帽簷下露出半張疤痕交錯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義眼,右眼卻像淬了冰的刀,直直釘在林悅臉上。林法醫,果然守信。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木頭,右手抬起,六個手指張開,指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十五年了,你終於肯來見我。我妹妹呢?林悅往前邁了一步,聲音裡帶著克製不住的顫抖,照片在她掌心攥得發皺,當年實驗失敗的孩子,到底還有多少活著?
六指綁匪嗤笑一聲,轉身走向控製台,手指在布滿灰塵的按鈕上敲了敲。活著?他的笑聲裡滿是惡意,“林法醫,你該問,當年有多少孩子的屍體,是我親手處理的。他頓了頓,義眼似乎轉向蘇然的方向,我是境外勢力的‘清道夫’,專門處理他們實驗留下的爛攤子。十五年前,那間藏在郊區的實驗室,每天都有實驗失敗的孩子被送出來,我的任務,就是讓他們永遠消失。
蘇然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卷宗裡記載的舊案——十五年前,城郊接連發現三具兒童屍體,屍體上都有奇怪的針孔,手臂內側有一道深淺一致的劃傷,死因均為藥物過量。當時警方追查許久,卻始終找不到凶手,案子最終成了懸案。直到半年前,林悅在解剖一具無名女屍時,發現了同樣的針孔和劃傷,才重新勾起對舊案的調查,也引來了六指綁匪的注意。
那些孩子的劃傷,是你弄的?蘇然追問,手電筒的光直射向綁匪的臉,卻被他抬手擋住。是實驗標記,綁匪的聲音冷了下來,每個實驗體都有專屬標記,劃傷的位置和深度,對應不同的實驗編號。可惜,大多數孩子都撐不過第一階段,就成了廢品。
林悅的呼吸驟然急促,她想起妹妹林溪失蹤前,手臂上也曾有過一道淺淺的劃傷,當時妹妹說是不小心撞到桌角弄的,現在想來,那根本就是實驗標記。她攥著手術刀的手微微發抖,指尖泛白:實驗場在哪裡?你把我妹妹的屍體埋在了哪裡?
綁匪沒有回答,反而按下了控製台上的一個紅色按鈕。刺耳的電流聲突然響起,旋轉木馬的金屬支架開始緩慢轉動,木馬隨著轉盤的轉動上下起伏,生鏽的軸承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像是無數根指甲在刮擦金屬。想知道答案?綁匪的聲音混在機械聲裡,顯得格外詭異,那就玩個遊戲。這旋轉木馬上有個機關,每轉一圈,就會有一個座位彈出,被甩出去的人,會和當年的那些孩子一樣,永遠留在這裡。
蘇然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她拉著林悅往後退,卻發現身後的鐵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鐵鎖。你早就設好了陷阱。蘇然的手按在腰間的槍上,警惕地盯著轉動的旋轉木馬,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綁匪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隻是想讓你們體驗一下,當年那些孩子的恐懼。林法醫,你不是最喜歡解剖屍體嗎?今天,你或許能親眼看到,你的同伴變成屍體的樣子。他說著,又按下一個按鈕,旋轉木馬的轉速突然加快,木馬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其中一匹白色木馬的座位下方,隱約露出一根金屬推杆,顯然就是綁匪說的機關。
蘇然迅速掃視四周,發現遊樂園的圍牆很高,爬上去幾乎不可能,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被鎖上的鐵門,而鑰匙很可能在綁匪身上。她一邊盯著旋轉木馬的動向,一邊慢慢向綁匪靠近:放我們出去,否則我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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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卻絲毫不懼,反而往旋轉木馬的方向退了兩步,躲到了一匹棕色木馬的後麵:你開槍啊,隻要你敢扣扳機,我就立刻啟動總機關,讓所有木馬的座位都彈出去,到時候,你們兩個都得死。
就在這時,旋轉木馬上的白色木馬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座位下方的金屬推杆猛地彈出。蘇然眼疾手快,一把將身旁的林悅推開,自己卻被推杆帶得一個趔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轉盤外側倒去。她死死抓住木馬的韁繩,金屬韁繩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可轉盤的離心力越來越大,她的手臂漸漸支撐不住,最終還是被甩了出去。
蘇然!林悅尖叫著撲過去,卻隻抓住了蘇然的一片衣角。蘇然重重摔在石板路上,手臂被旁邊一匹木馬的裝飾角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浸透了風衣的袖子,傷口的位置和形狀,與舊案受害者手臂上的劃傷一模一樣。
綁匪看著這一幕,發出得意的笑聲:看到了嗎?這就是命運。當年那些孩子,也是這樣在恐懼中死去的。他從棕色木馬後麵走出來,一步步走向林悅,“現在,該你了,林法醫。你妹妹當年就是被這架旋轉木馬的機關甩出去的,她摔在那裡,他指了指蘇然身邊的一塊石板,血流了一地,眼睛還睜著,好像在等你來找她。
林悅的眼睛瞬間紅了,妹妹臨死前的畫麵仿佛就在眼前。她猛地站起身,手裡的手術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趁著綁匪不備,一把撲上去,將手術刀抵住了他的義眼。閉嘴!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告訴我實驗場的位置,否則,我現在就把你的義眼挖出來!
綁匪的身體僵住了,義眼雖然沒有知覺,但刀尖抵在眼球上的冰涼觸感,還是讓他感到一陣寒意。他試圖抬手推開林悅,卻被林悅死死按住肩膀,手術刀又往前送了半寸,刀尖已經碰到了義眼的邊緣,似乎隨時都會刺穿那層薄薄的塑料。你不敢,綁匪強作鎮定,你是法醫,最清楚殺人要負什麼責任。你殺了我,永遠也彆想知道實驗場的位置,也彆想找到你妹妹的屍體。
我敢。林悅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我已經找了我妹妹十五年,不在乎多等十五年,但我更不在乎,拉著你一起下地獄。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術刀在義眼上劃出一道細小的劃痕,最後問你一次,實驗場在哪裡?
綁匪的額頭滲出冷汗,他看著林悅眼底的決絕,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他沉默了幾秒,終於妥協:實驗場在城郊的廢棄工廠,就是十五年前被查封的那家醫療器械廠,地下室裡有個秘密通道,通往實驗基地。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妹妹的屍體,就在實驗基地的停屍間裡,編號是073。
林悅的心猛地一痛,編號073,那是妹妹的生日。她強忍著眼淚,繼續問道:境外勢力現在還在活動嗎?實驗基地裡還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綁匪搖了搖頭,我三年前就已經脫離組織了,因為我發現他們不僅在做兒童實驗,還在研究生化武器,我不想再做劊子手。”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這次找你,其實是想告訴你實驗場的位置,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我想贖罪。
林悅有些懷疑,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蘇然,蘇然已經醒了過來,正用眼神示意她小心。林悅猶豫了一下,慢慢鬆開抵在綁匪義眼上的手術刀,卻沒有完全放下警惕:你最好彆騙我,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就在這時,旋轉木馬的轉速突然減慢,機械聲漸漸停止。綁匪趁機往後退了兩步,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指向林悅: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林悅臉色一變,剛想舉起手術刀反擊,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卻沒有感覺到疼痛。睜開眼時,看到綁匪捂著胸口,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湧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蘇然,蘇然手裡拿著一把槍,槍口還冒著煙。我說過,我會開槍。蘇然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你這種人,不配談贖罪。
綁匪倒在地上,呼吸越來越微弱,他看著天花板,嘴裡喃喃自語:實驗場……還有……炸彈……話沒說完,就徹底沒了呼吸。林悅立刻跑到蘇然身邊,幫她包紮手臂上的傷口: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蘇然搖了搖頭,看向綁匪的屍體:他說實驗場有炸彈,我們必須儘快通知警方,還有,他說的廢棄工廠,可能不止一個秘密通道,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林悅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電話接通後,她報了地址,又簡單說明了情況,掛斷電話後,她看向那架靜止的旋轉木馬,月光灑在木馬上,仿佛還能看到當年那些孩子的身影。
我們會找到他們的,蘇然拍了拍林悅的肩膀,無論是你妹妹,還是其他孩子,我們都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林悅看著蘇然手臂上的傷口,傷口的形狀和舊案受害者的劃傷一模一樣,她突然意識到,這或許不是巧合。十五年前的實驗,十五年後的對峙,旋轉木馬上的機關,綁匪的贖罪之言,還有那枚未被提及的炸彈,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還藏著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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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很快趕到了現場,封鎖了遊樂園,對綁匪的屍體進行了初步檢查,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了一張地圖,上麵標記著廢棄工廠的位置,還有幾個用紅筆圈起來的點,不知道是秘密通道,還是炸彈的位置。
蘇然和林悅被送往醫院處理傷口,在醫院的走廊裡,林悅看著窗外的夜空,心裡充滿了疑惑。綁匪說他三年前就脫離了組織,那他為什麼現在才來找自己?他說的贖罪,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實驗基地裡的炸彈,是用來銷毀證據,還是有其他目的?還有,境外勢力為什麼要做兒童實驗?他們研究的生化武器,到底有多可怕?
這些問題像一團亂麻,纏繞在林悅的心頭。她知道,找到實驗場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但她不會放棄,為了妹妹,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她必須走下去。蘇然看出了林悅的心思,她輕輕拍了拍林悅的手:彆擔心,我們會一起查下去,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都不會退縮。
林悅點了點頭,看向蘇然手臂上的傷口,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她知道,旋轉木馬上的對峙已經結束,但關於十五年前舊案的調查,才剛剛拉開序幕。而那個隱藏在實驗場背後的秘密,還有境外勢力的真實目的,終將在她們的追查下,一步步浮出水麵。
夜色漸深,醫院的燈光透過窗戶,灑在走廊的地麵上,形成一道道長長的光影。林悅攥緊了口袋裡的手術刀,那是她保護自己、追尋真相的武器。她抬頭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妹妹林溪的笑容,那笑容裡充滿了期待,也充滿了希望。她知道,她必須帶著這份期待和希望,繼續走下去,直到找到所有的真相,給所有無辜的孩子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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