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搶救室的空氣攥得密不透風。蘇然盯著監護儀上跳動的綠色波紋,指尖按在白大褂口袋裡那張皺巴巴的化驗單上,紙張邊緣幾乎被她捏出裂痕。林悅母親的心率曲線突然像被狂風折斷的柳枝,驟然向下俯衝,主治醫生摘下口罩,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蘇醫生,第三次排異反應比預期更猛烈,常規抑製劑已經失效,現在唯一的希望,是找到匹配的天然抗體源。
蘇然的喉結動了動,她比誰都清楚“唯一的希望”指向哪裡。半個月前,她在家族塵封的醫療檔案裡發現了一行被塗抹過的記錄:受試者07號,天然抗體匹配度98.7,適配類型:罕見免疫缺陷症。而檔案照片上那個眉眼熟悉的年輕女人,正是她被家族“安置”在城郊老宅、多年未見的外祖母。
老宅的鐵門推開時,鐵鏽摩擦聲在空蕩的巷子裡傳出很遠。院中的石榴樹枯了半邊,斷枝上掛著幾個乾癟的果子,像是被時光遺忘的信物。蘇然踩著滿地落葉走向正屋,卻在路過西側耳房時,注意到牆麵的青磚顏色比周圍略深。她伸手敲了敲,裡麵傳來空洞的回響——這不是實心牆。
在牆角找到那個嵌在磚縫裡的銅製旋鈕時,蘇然的指尖有些發顫。順時針轉動三圈,再逆時針轉半圈,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紙條上寫的話,當時她隻當是老人的胡話,此刻卻成了打開秘密的鑰匙。牆麵緩緩移開,露出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門,一股混雜著樟木與中藥的氣息撲麵而來。
暗門後的密室比想象中寬敞,一張舊藤椅上坐著的老人,讓蘇然瞬間紅了眼眶。外祖母穿著深藍色斜襟布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隻是臉色白得像宣紙,手裡攥著一串磨得發亮的核桃。聽到動靜,她抬起眼,渾濁的瞳孔裡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歸於平靜,仿佛早就等這一天很久了。
你終究還是來了。外祖母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是為了林悅母親的病吧。蘇然點點頭,將化驗單遞過去:醫生說,您的抗體是唯一能救她的東西。隻要配合提取,我們會用最好的醫療資源……
活體藥引,是嗎?外祖母打斷她的話,枯瘦的手捏緊了核桃,指節泛白,當年他們把我關在這裡,說是‘保護特殊體質’,其實就是把我當成隨時能剖開取用的藥罐子。現在,又想讓我再當一次?
蘇然愣住了,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家族裡的人都說,外祖母是因為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才搬去老宅,卻沒人提過“關押”二字。她還想追問,外祖母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身體蜷縮成一團,嘴角溢出一絲淡紅色的血痕。
彆白費力氣了。外祖母緩過勁,從藤椅下拖出一個舊木箱,我這身子骨,抗體早就瀕臨衰竭,就算榨乾了,也撐不了三天。但15年前,我幫林悅母親藏了一樣東西,那才是能真正救她,甚至救更多人的東西。
蘇然的心猛地一沉。15年前,正是林悅母親突然從生物研究所辭職、帶著林悅消失的年份。當時外界都傳她是竊取機密畏罪潛逃,隻有少數人知道,她是因為發現了研究所的秘密實驗,才被一路追殺。
她當年偷偷拷貝了實驗核心數據,想交給記者曝光。外祖母打開木箱,拿出一個繡著蓮花的布包,研究所的人追得緊,她沒時間帶走,就讓我把數據藏在‘會唱歌的玩偶’裡。那玩偶,是林悅小時候最寶貝的東西。
會唱歌的玩偶?蘇然突然想起,林悅曾跟她提過,童年時有個粉色兔子布偶,一擰發條就會唱《搖籃曲》,後來搬家時弄丟了。當時林悅說這話時,眼裡滿是惋惜,還笑著說那布偶的旋律和彆的不一樣,後半段總像是卡了殼,怪怪的。
就在這時,暗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伴隨著男人低沉的交談聲。外祖母臉色驟變,猛地將布包塞進蘇然懷裡:是研究所的人,他們肯定查到你來了。快躲進櫃子裡,彆出聲!
蘇然剛鑽進牆角的舊衣櫃,暗門就被推開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人留著寸頭,眼神像冰錐一樣掃過房間,落在外祖母身上:老夫人,彆固執了。配合我們提取抗體,不僅能救林悅母親,您也能換個舒服的地方養老。
你們想要的不是抗體,是15年前那份數據。外祖母冷笑一聲,拿起藤椅旁的拐杖,當年你們害死那麼多孩子,現在還想繼續做那些喪儘天良的實驗?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寸頭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衝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抓外祖母的手臂。蘇然在衣櫃裡看得心急,突然摸到口袋裡的手術刀——那是她從醫院帶來備用的。她猛地推開櫃門,手術刀抵住寸頭男人的後腰:讓你的人退後!
男人顯然沒料到會有人藏在這裡,身體一僵。蘇然趁機拉起外祖母,順著暗門往外跑。穿過院子時,她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頭看見那兩個男人已經追了出來。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停在巷口,車窗降下,林悅的臉出現在裡麵:快上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車子疾馳而去時,蘇然回頭看了一眼老宅,外祖母靠在座椅上,呼吸急促,卻緊緊攥著她的手:那個布偶,在林悅老家的舊衣櫃最底層,用藍白格子布包著。記住,數據不在布偶肚子裡,在《搖籃曲》裡。
林悅的老家在老城區的一棟居民樓裡,房門推開時,灰塵在陽光裡飛舞,像是時光的碎片。客廳的牆上還掛著林悅小時候的照片,照片裡的小女孩抱著一個粉色兔子布偶,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我媽當年離開研究所後,就帶著我住在這裡。林悅一邊擦拭著照片,一邊輕聲說,後來研究所的人總來騷擾,我們才搬到彆處,很多東西都沒帶走,包括這個布偶。
兩人走進臥室,舊衣櫃散發著潮濕的黴味。林悅蹲下身,伸手在最底層摸索,片刻後,她拿出一個藍白格子布包,打開時,那個粉色兔子布偶赫然在目。布偶的耳朵掉了一隻,身上的絨毛也褪了色,但肚子上的發條還在。
林悅拿起布偶,輕輕擰上發條。清脆的《搖籃曲》旋律緩緩流淌出來,調子溫柔,卻在唱到“月兒明,風兒靜”時,突然卡頓了一下,後麵的旋律變得有些怪異,像是被人刻意改了節奏。你聽,就是這裡。林悅皺著眉,小時候我總覺得奇怪,問我媽為什麼布偶唱歌跑調,她隻說‘等你長大就懂了’。
蘇然湊近布偶,仔細聽著那段怪異的旋律。她學過樂理,能清晰地分辨出,卡頓後的音符不是隨意改動的——do、i、so、do,a、fa、re、a,這組音符重複了三次,像是某種密碼。她拿出手機,將旋律錄下來,又翻出布偶背後的拉鏈,拉開後,裡麵隻有一團棉花,沒有任何東西。
外祖母說數據在旋律裡,難道這是某種暗號?林悅有些著急,她母親還在醫院等著,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危險。
蘇然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響了,是醫院護士打來的:蘇醫生,不好了!林阿姨的情況突然惡化,心率降到40了,醫生正在搶救!
兩人顧不上多想,抓起布偶就往醫院趕。路上,蘇然反複聽著那段旋律,突然想起什麼,打開手機裡的音樂軟件,找到《搖籃曲》的標準樂譜,將兩段旋律對比。她發現,怪異旋律裡的每個音符,都比標準樂譜高半個音,而如果把高半個音對應成字母表中的“後一位”——do對應a,i對應c,so對應e,a對應f,fa對應d,re對應b,組合起來就是aceafdbf。這看起來像十六進製代碼。蘇然快速在手機上換算,acea對應的十進製是,fdbf是……
還沒等她算完,車子已經到了醫院。兩人衝進搶救室,隻見醫生正在進行電擊除顫,監護儀上的曲線像一條垂死掙紮的魚。林悅撲到床邊,眼淚掉了下來:媽,你撐住,我們找到數據了,很快就能救你了!就在這時,外祖母突然抓住蘇然的手,虛弱地說:布偶……發條下麵……有個小格子……
蘇然立刻拿起布偶,擰下發條,果然發現裡麵藏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微型儲存卡。她來不及細看,立刻交給身邊的護士:快,送到信息科,用最高權限解密!
儲存卡插入電腦的瞬間,屏幕上跳出的內容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不僅是15年前研究所人體實驗的完整數據,還有一份最新的收割計劃——他們根本不是想救林悅母親,而是想通過提取她的免疫細胞,完善新一代的“抗體培養皿,而像外祖母這樣的天然抗體攜帶者,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就會被秘密處理。
林悅母親脫離危險的那天,蘇然在病房外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男人穿著灰色風衣,頭發花白,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正是當年負責林悅母親案件的老警察張叔。
當年我就覺得案子不對勁。張叔把信封遞給蘇然,研究所拿出的‘失竊證據’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提前編好的劇本。後來我查到,你外祖母當年偷偷給我們局裡寄過匿名信,裡麵是實驗受害者的名單,但沒等我們深入調查,她就‘失蹤’了,案子也被壓了下來。
信封裡的照片讓蘇然渾身發冷。照片上,年輕的外祖母站在研究所的實驗室裡,身邊圍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其中一個男人的側臉,竟然和現在研究所的負責人周明一模一樣。張叔說,周明當年是研究所的副手,靠著銷毀證據、栽贓林悅母親,才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
他現在肯定在找儲存卡。張叔的表情嚴肅,數據裡提到,他們在城郊有個秘密實驗室,還關押著三個和你外祖母一樣的‘抗體攜帶者’。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那裡。
蘇然突然想起外祖母之前的話,她拿出手機,再次播放那段怪異的旋律。這次她發現,旋律的停頓間隔正好是三秒、五秒、兩秒,對應著地圖上的經緯度坐標。當她把坐標輸入導航時,終點赫然指向城郊的廢棄工廠——那正是周明名下的產業。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警方突襲工廠時,周明正在實驗室裡對著屏幕獰笑。屏幕上顯示的,是林悅母親的免疫細胞培養數據。看到衝進來的警察,他試圖銷毀電腦裡的文件,卻被蘇然一把按住手。你以為毀掉數據就有用嗎?蘇然的聲音冰冷,15年前的受害者家屬,早就把你們的罪證交給了檢察院。周明癱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不可能……當年我明明處理得很乾淨……
他不知道的是,15年前,外祖母不僅幫林悅母親藏了數據,還偷偷聯係了所有受害者家屬,讓他們把證據集中保管。她之所以選擇留在老宅,不是被關押,而是為了監視研究所的動靜,等待合適的時機。那些年她故意裝作“體弱多病”,就是為了讓周明放鬆警惕。
外祖母去世的那天,陽光很好。她躺在病床上,握著蘇然和林悅的手,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容。“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就是15年前幫你們的母親守住了真相。”她看向窗外,告訴林悅母親,彆再為過去的事愧疚,活著,就是對那些孩子最好的告慰。
葬禮結束後,林悅在整理外祖母遺物時,發現了一本泛黃的日記。最後一頁的日期,是蘇然找到外祖母的前一天,上麵寫著:儲存卡是誘餌,真正的名單,在《搖籃曲》的最後一段。
蘇然立刻拿出布偶,再次擰上發條。這次她放慢了速度,在旋律結束的瞬間,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嘀”聲——那是布偶內部微型芯片發出的聲音。她拆開布偶,在棉花深處找到一個比米粒還小的芯片。當芯片插入電腦時,屏幕上跳出了一份完整的名單,上麵不僅有當年的受害者,還有現在隱藏在各行各業、繼續為研究所提供“資源”的人。他們還沒結束。林悅的眼神堅定,外祖母用一輩子守住的秘密,我們要繼續守下去。
蘇然點點頭,看向窗外。夕陽下,那個粉色兔子布偶被放在窗台上,風一吹,發條輕輕轉動,《搖籃曲》的旋律緩緩響起。這一次,她聽懂了那段怪異旋律裡藏著的話——那是外祖母用生命譜寫的,對正義的執著與等待。而這場關於真相與救贖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喜歡刑偵檔案:情迷真相請大家收藏:()刑偵檔案:情迷真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