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站在博物館青花梅瓶展廳的玻璃展櫃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目光卻緊緊鎖在展櫃中央那尊通體瑩白、青花濃淡相宜的梅瓶上。瓶身繪著疏影橫斜的梅花,花瓣用暈染技法勾勒,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暗香從釉色中溢出——這是元代青花梅瓶中的珍品,也是博物館近半年來最受矚目的鎮館之寶。可此刻,這抹溫潤的青花在慘白的燈光下,卻透著一絲令人不安的寒意。
蘇老師,這是第三次了。安保部主任老周的聲音帶著疲憊,遞過來一份監控報告,紙張邊緣被他攥得發皺,昨晚淩晨兩點,西館區的紅外報警裝置突然觸發,但我們趕過去時,現場什麼異常都沒有,展櫃鎖具完好,梅瓶也好好地在裡麵。
蘇然接過報告,指尖掃過“第三次”這個字眼,眉頭擰得更緊。作為博物館的文物保護顧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尊青花梅瓶的價值——不僅在於它的藝術造詣,更在於瓶底那一行模糊的至正十一年款識,是研究元代官窯燒造工藝的關鍵物證。半個月前,博物館剛官宣將在月底舉辦元代青花特展,這尊梅瓶正是核心展品,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安保係統接連出現誤報。
誤報?蘇然抬眼看向老周,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嚴肅,前兩次說是線路接觸不良,這次呢?技術部門給出的結論還是一樣?
老周歎了口氣,靠在展櫃旁的牆壁上,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又塞了回去——博物館內嚴禁吸煙。技術部查了三遍,線路、傳感器、主機都沒問題,甚至把西館區的設備全換成了新的,可昨晚還是響了。現在館裡人心惶惶,都說……都說這梅瓶邪性。
蘇然沒有理會邪性的說法,她走到展廳角落的監控攝像頭下,仰頭觀察著那個黑色的設備。這個攝像頭,覆蓋範圍能到梅瓶展櫃的全方位嗎?
能是能,老周跟過來,指著攝像頭解釋,但昨晚報警時,這段時間的監控畫麵一片空白,技術部說可能是設備短暫斷電,可配電箱那邊的記錄顯示,整晚都沒斷過電。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蘇然收回目光,語氣篤定,老周,這不是誤報,也不是設備故障,有人在試探我們的安保防線。老周猛地一怔,隨即臉色沉了下來:你是說……有人想偷梅瓶?
不僅是想,蘇然走到展櫃前,仔細觀察著鎖具——那是最新款的電子密碼鎖,需要雙重指紋驗證才能打開,對方已經開始行動了。三次‘誤報’,一次比一次接近梅瓶展廳,第一次在西館區入口,第二次在展廳走廊,第三次直接在展廳內,這是在摸清我們的巡邏路線、設備盲區和反應時間。
老周的額頭滲出冷汗,他在博物館安保部待了十五年,經手過無數文物展出,卻從沒遇到過這麼狡猾的對手。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離特展開幕隻剩十天了,要是梅瓶出了問題,我們沒法向公眾交代。
立刻升級安保部署。蘇然的眼神變得銳利,語速也快了起來,第一,在青花梅瓶展廳加裝設備,不能隻靠原有監控和紅外報警,要形成‘無死角’防線;第二,調整巡邏方案,不能再按固定路線走,要隨機應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排查內部人員,對方能這麼精準地試探,很可能有‘內鬼’配合。老周沒有絲毫猶豫:我聽你的!你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
接下來的三天,博物館青花梅瓶展廳徹底變了樣。蘇然聯合安保部,在展廳的四個角落各加裝了一台高清夜視攝像頭,鏡頭角度經過精確計算,不僅能覆蓋展櫃的每一個角落,還能捕捉到展廳門口的人員進出;展櫃周圍一米範圍內,安裝了隱形的壓力傳感地板,隻要有人踏入這個區域,中央控製室就會立刻報警;天花板上,原本隱藏的消防噴淋裝置旁,多了六個小型紅外探測器,形成立體監測網,哪怕是一隻飛鳥闖入,也能被瞬間捕捉。
這些設備都是軍工級彆的,反應時間不到0.1秒,除非對方能憑空消失,否則絕對逃不掉。設備安裝負責人拍著胸脯向蘇然和老周保證。
蘇然卻沒有放鬆警惕,她盯著中央控製室的監控屏幕,畫麵裡,青花梅瓶在展櫃中靜靜矗立,周圍的傳感裝置指示燈閃爍著微弱的綠光,像一圈無形的屏障。設備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周,巡邏警力安排得怎麼樣了?
按照你說的,改成三班倒,每班四個人,不固定路線,每次巡邏前五分鐘才在內部係統發布路線指令,而且每班都配了一名退伍軍人,格鬥和應急能力都沒問題。”老周指著屏幕上的警力分布圖標,你看,這是昨晚的巡邏記錄,最短間隔十分鐘,最長間隔四十分鐘,完全沒有規律。
蘇然點點頭,目光卻落在了屏幕角落的人員排查列表上。這三天裡,安保部已經對博物館的所有工作人員進行了初步篩查,包括保潔、後勤、講解員、文物修複師等,重點排查了近三個月內入職的新人,以及有過異常行為的員工——比如頻繁在梅瓶展廳附近逗留、近期有大額資金往來、與境外人員有聯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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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查出三個重點懷疑對象。老周指著列表上的三個名字,第一個是文物修複組的小林,上個月剛入職,據說是從國外回來的,簡曆很漂亮,但入職後總以‘學習’為名,天天泡在梅瓶展廳;第二個是保潔組的張阿姨,她老公最近賭錢欠了一大筆債,前幾天還向同事打聽梅瓶的‘市場價’;第三個是安保部的小李,負責監控室值班,前兩次‘誤報’時,都是他在值班,而且他最近經常請假,理由是‘身體不舒服’,但有人看到他下班後去了賭場。
蘇然的手指在三個名字上依次劃過,最後停在了小林和小李身上。張阿姨那邊,讓後勤部門以‘調崗’為由,暫時把她調到東館區,遠離梅瓶展廳,同時派人盯著她的行蹤,但不要打草驚蛇;小李這邊,安排他休‘病假’,換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同事接管監控室,把他近一個月的值班記錄和通訊記錄全部調出來,仔細查;至於小林,”蘇然頓了頓,我去會會他。
第二天上午,蘇然特意提前半小時到了博物館,徑直走向文物修複室。修複室裡彌漫著鬆節油和石膏的味道,幾張工作台上擺著待修複的文物碎片,小林正戴著放大鏡,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整理一片青花瓷片。他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起來專注又認真。
小林,忙著呢?蘇然輕輕敲了敲門框。小林抬起頭,看到蘇然後,立刻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笑容靦腆:蘇老師?您怎麼來了?
過來看看修複進度,蘇然走到工作台旁,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瓷片上,這是明代青花碗的碎片吧?胎質很細膩。
是啊,小林點點頭,語氣帶著一絲驕傲,這是上周從庫房裡調出來的,碎得比較厲害,估計還要修半個月才能展出。你在國外學的文物修複?蘇然狀似隨意地問道,看你的手法,很專業,像是受過係統訓練。
提到國外的經曆,小林的眼神亮了一下:嗯,在英國待了五年,跟著大英博物館的老師學的,主要就是修複青花瓷。說實話,咱們國家的元代青花太漂亮了,比國外藏的那些精品還要驚豔,尤其是咱們館那尊梅瓶,我第一次見到時,都看呆了。
蘇然看著他眼中的癡迷,沒有立刻接話,反而指著他桌上的一本筆記本:這是你的修複筆記?能借我看看嗎?我最近在做元代青花的保護研究,或許能參考一下。小林沒有絲毫猶豫,把筆記本遞了過來:當然可以,不過都是些基礎記錄,可能幫不上您什麼忙。
蘇然翻開筆記本,裡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文物的修複數據,包括胎厚、釉色、紋飾細節等,甚至還有手繪的文物結構圖,看起來十分詳儘。但翻到最後幾頁時,蘇然的目光停住了——那幾頁畫的正是博物館的青花梅瓶,從瓶身紋飾到瓶底款識,都標注得無比精準,甚至還有展櫃的結構圖和監控攝像頭的位置標記。你對這尊梅瓶很感興趣?蘇然不動聲色地合起筆記本,遞還給小林。
小林似乎沒察覺到異樣,笑著說:是啊,它太完美了,我想把它的細節都記下來,以後修複類似的文物時,也好有個參考。對了,蘇老師,展廳裡新裝的那些設備,是不是為了保護梅瓶?我昨天去看的時候,發現多了好幾個攝像頭。
嗯,月底要辦特展,安保措施得跟上。蘇然淡淡回應,不過你以後要是想研究梅瓶,直接跟我說就行,不用天天跑去展廳,修複室裡有梅瓶的高清照片和三維掃描模型,比現場看更清楚。小林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好,謝謝蘇老師,我知道了。
離開修複室後,蘇然立刻找到老周:小林有問題。他的筆記本裡畫了梅瓶展櫃的結構圖和監控位置,而且他主動問起新裝的設備,明顯是在打探安保部署。那要不要現在就把他控製起來?老周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