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把牆麵照得像一塊沒有瑕疵的瓷片,卻照不進空氣裡彌漫的沉重。趙立東坐在鐵椅上,雙手被銬在桌沿,白大褂上還沾著沒洗乾淨的碘伏痕跡——那是他昨天在急診室縫合傷口時蹭上的,現在卻成了他從趙醫生變成嫌疑人的尷尬注腳。他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隻有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泄露了他的慌亂。
趙醫生,對麵的刑警張勁鬆推過來一杯溫水,杯底碰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輕響,我們已經調取了李主任家單元樓的監控,10月17號晚上8點12分,你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進去,9點03分出來,手裡多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那個包,我們在你醫院的儲物櫃裡找到了,裡麵的手術刀柄上,有你和李建明主任的雙重指紋,還有微量的血跡——dna比對結果,和李主任的完全一致。
趙立東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渾濁,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張勁鬆把一份打印好的通話記錄放在他麵前:這是你和李主任案發前一個月的通話記錄,有17通是你打過去的,最長的一次聊了42分鐘,最短的隻有1分23秒。根據運營商後台的錄音調取,最後一次通話裡,你跟他吵得很凶,你說你不能這麼做,那是我的研究成果,對嗎?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趙立東緊繃的神經。他突然捂住臉,肩膀開始劇烈地顫抖,壓抑的哭聲從指縫裡漏出來,在空曠的審訊室裡顯得格外刺耳。是……是我做的……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殺了李建明……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
張勁鬆沒有打斷他,隻是遞過去一張紙巾,示意他繼續說。趙立東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眼神飄向窗外——那裡能看到醫院的住院樓,他在那裡工作了八年,從一個剛畢業的規培醫生,熬到能獨立負責課題的主治醫師,可現在,那棟樓裡再也不會有屬於他的診室了。
我和李建明是2015年一起進的仁心醫院,他比我大五歲,資曆比我深,後來成了我的上級醫師,也就是大家說的帶教老師。趙立東的聲音慢慢平靜下來,像是在回憶一件遙遠的事,“剛開始的時候,他對我挺好的,帶我上手術,教我看片子,我那時候特彆尊敬他,覺得跟著他能學到東西。直到2019年,我開始做阿爾茨海默病早期乾預的課題,一切都變了。
那是趙立東熬了無數個夜晚的心血。為了收集患者數據,他每天提前兩小時到醫院,給門診的老人做認知功能測試;為了驗證藥物效果,他在實驗室裡待了三個多月,連春節都沒回家,終於在2021年初,做出了初步的研究成果——一種能通過血液標誌物早期篩查阿爾茨海默病的方法,準確率能達到89。
我當時特彆興奮,第一時間就把研究報告拿給李建明看,想讓他幫我把關,然後一起投稿到《中華神經科雜誌》。趙立東的手指緊緊攥著紙巾,指節都泛了白,“可他看了之後,隻說了一句還不夠成熟,就讓我先放一放。我那時候沒多想,以為他是嚴謹,就回去接著完善數據。可沒想到,三個月後,我在醫院的學術會議上,聽到他拿著我的研究報告,跟院長和其他科室主任彙報,說這是他帶領團隊做的重大突破。
趙立東當時就懵了。他坐在台下,看著李建明在台上侃侃而談,把他熬夜收集的數據說成是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把他設計的檢測方法說成是“自己多年臨床經驗的總結,甚至連報告裡的圖表,都是他當初親手畫的——隻是署名處,赫然寫著李建明、趙立東,他的名字被排在了後麵,像個無關緊要的附屬品。
散會之後,我去找他,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趙立東的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他卻說,立東,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這個課題掛我的名字,更容易拿到funding科研經費),到時候好處少不了你的。我不同意,跟他吵了起來,他就翻臉了,說你彆忘了,你的職稱評定還在我手裡,想不想升副主任醫師,你自己掂量’。
從那以後,李建明就開始處處針對趙立東。他把趙立東手裡的重症患者都調給了彆人,隻給了他一些感冒發燒的普通門診;他扣下了趙立東申請參加全國神經科會議的名額,轉而給了自己的學生;甚至在科室裡散布謠言,說趙立東眼高手低、不服從管理,讓其他同事對趙立東漸漸疏遠。
我忍了兩年。趙立東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想著,隻要我再做出新的成果,總能證明自己。2023年,我開始研究乾細胞治療帕金森病的課題,這次我特彆小心,所有的數據都存在自己的私人硬盤裡,連實驗記錄都鎖在抽屜裡。可沒想到,今年9月份,醫院要申報省級重點實驗室,李建明找到我,說要把我的乾細胞課題納入他的申報材料裡,還說這次算你第一作者,但實驗室主任的位置,必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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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立東這次沒有妥協。他知道,省級重點實驗室主任的位置意味著什麼——那不僅是職稱的躍升,更是在行業內話語權的象征。他辛苦多年的研究,不能再一次被彆人摘走果實。他拒絕了李建明,並且提出要把之前阿爾茨海默病課題的署名問題說清楚,否則就向醫院紀委舉報。
他當時就急了,威脅我說你要是敢舉報,我就讓你在仁心醫院待不下去,甚至整個醫療圈都沒人敢要你。趙立東的身體開始發抖,我那時候已經被逼到絕路了,我想起我媽還在老家等著我升了副主任醫師,就能把她接到城裡來;想起我那些熬夜做實驗的日子,想起我對患者說再等等,我的研究很快就能幫到你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10月17號那天,趙立東值完夜班,心裡堵得慌,就想去找李建明再談一次。他知道李建明周末不上班,會在家休息,就買了水果,以探望的名義去了李建明家。
他家客廳的燈亮著,我按了門鈴,他開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彆來家裡找我嗎。趙立東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眼神裡充滿了恐懼,我跟他進了客廳,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把一份文件摔在我麵前,說這是你的辭職報告,我已經幫你寫好了,簽字吧,我還能給你留點麵子。
那份辭職報告上,寫著因個人能力不足,無法勝任現有工作,申請辭職。趙立東看著那行字,隻覺得一股血衝上頭頂——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說能力不足,那是他多年來的心病。他從上學的時候起,就因為家境不好,被同學嘲笑靠助學金讀書,後來進了醫院,又因為沒有背景,隻能靠拚命工作來證明自己。李建明的這句話,像是一把刀,精準地刺中了他的軟肋。我跟他吵了起來,越吵越凶。他說你以為你真的有本事?沒有我帶你,你連手術台都上不了;我說我的研究成果,憑什麼要給你?你就是個小偷。趙立東的聲音突然提高,他被我罵急了,就過來推我,還把我帶來的水果摔在地上。我當時腦子一熱,看到茶幾上放著一把水果刀——那是他剛削完蘋果的,還沒來得及收起來。我就順手拿了起來,指著他說你彆過來。
李建明沒想到趙立東會拿刀子,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你還敢跟我動刀?你以為你殺了我,就能把研究成果拿走?我告訴你,我的筆記本裡記著所有的事情,你跑不掉的。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趙立東的怒火。他想起李建明多年來的壓製,想起自己被毀掉的前途,想起那些被辜負的努力——他覺得,隻要李建明活著,他就永遠翻不了身。他衝了上去,用水果刀朝著李建明的胸口刺了過去。
我當時什麼都沒想,就覺得他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趙立東的聲音裡充滿了悔恨,他倒在地上的時候,眼睛還睜著,看著我,我嚇得腿都軟了,手裡的刀掉在地上。我想跑,可又想起他說的筆記本,我就到處找,在他書房的抽屜裡找到了那個黑色的筆記本,還有我的阿爾茨海默病課題報告和乾細胞實驗記錄。
趙立東把筆記本和自己的研究資料裝進了隨身帶的雙肩包裡,又擦了擦地上的血跡和自己的指紋,然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醫院,就躲在網吧裡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裝作沒事人一樣去醫院上班。
我以為我做得天衣無縫,我把那個筆記本燒了,把研究資料鎖在醫院的儲物櫃裡,還特意換了一身衣服。趙立東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可我沒想到,監控會拍到我,沒想到手術刀柄上會留下指紋,更沒想到……李建明的筆記本裡,除了記我的事情,還記了他收患者紅包、違規開藥的證據……他根本不是怕我舉報他學術不端,他是怕我發現這些事……
說到這裡,趙立東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聲裡充滿了諷刺和絕望:我到最後才知道,我跟他爭的那些東西,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麼。他在乎的,從來都是權力和錢……我卻為了這些,毀了自己的一生,殺了人……我對不起我媽,對不起那些信任我的患者,更對不起我自己當初學醫時說的救死扶傷的誓言……
審訊室裡再次安靜下來,隻有趙立東的抽泣聲在回蕩。張勁鬆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醫生,心裡五味雜陳——他見過太多因為利益衝突而走向極端的人,可趙立東的案例,卻讓他格外唏噓。一個有才華、有理想的醫生,因為學術不端的壓製,最終淪為殺人犯,這背後,不僅是個人的悲劇,更是行業生態的隱痛。趙醫生,張勁鬆的聲音放緩了一些,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比如,你在殺害李建明後,有沒有跟其他人聯係過?或者,你還有其他的同夥嗎?
趙立東搖了搖頭,眼神空洞:沒有,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現在隻想認罪,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我願意接受法律的製裁。隻是……希望我的案例能提醒其他的醫生,彆像我一樣,被憤怒和執念衝昏了頭腦,也希望醫院能管管那些學術不端的事情,彆再讓像我這樣的人,走到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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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結束後,張勁鬆走出審訊室,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拿出手機,給醫院紀委的王書記打了個電話:王書記,趙立東已經認罪了,關於李建明學術不端和違紀的問題,我們會把相關證據移交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好好調查,給所有醫生和患者一個交代。
電話那頭,王書記的聲音很沉重:謝謝你,張隊。我們已經成立了專項調查組,會徹查此事。其實,之前也有醫生匿名舉報過李建明,隻是因為證據不足,沒能立案。這次的事情,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會完善學術監督機製,絕對不能再讓這樣的悲劇發生。
張勁鬆掛了電話,抬頭望向醫院的方向。他想起趙立東說的那些話,想起那些被辜負的努力和理想。白大褂本是救死扶傷的象征,可當權力和欲望滲透進來,就會在潔白的布料下,裂開一道又一道醜陋的裂痕。而這些裂痕,需要的不僅僅是法律的製裁,更是行業的反思和整改。
與此同時,仁心醫院的神經科辦公室裡,氣氛格外壓抑。李建明的死訊已經傳開,同事們都在議論紛紛。護士小張想起昨天還跟趙立東一起值夜班,他還幫自己處理了一個突發癲癇的患者,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溫和的趙醫生,會是殺害李主任的凶手。其實,我早就覺得李主任對趙醫生不太公平。一位老醫生歎了口氣,上次阿爾茨海默病課題的事,我就聽趙醫生跟我抱怨過,說署名被改了。我當時還勸他忍忍吧,李主任畢竟是上級,現在想想,要是那時候有人站出來幫他說句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另一位年輕醫生則沉默著,他手裡拿著一份《神經科學術規範手冊》,那是趙醫生上個月打印出來,分發給科室每個人的。手冊的第一頁,寫著趙立東的筆跡:醫學的本質是救人,學術的本質是求真,彆讓欲望玷汙了這兩樣東西。而在醫院的住院部,7床的王大爺還在等著趙醫生來查房。他是趙立東負責的帕金森病患者,一直盼著趙醫生的乾細胞研究能有突破,好讓自己能重新站起來。當護士告訴他趙醫生暫時不能來的時候,王大爺歎了口氣,說:小趙醫生是個好醫生啊,他昨天還跟我說,我的病情有好轉,讓我再等等……
沒有人知道,王大爺等的好轉,再也不會來了。趙立東的研究,或許會因為他的入獄而擱置;那些期待著新療法的患者,或許要再等很多年。而這一切的悲劇,都源於一場不該有的學術壓製,和一顆被憤怒吞噬的心靈。審訊室裡,趙立東被帶走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窗外的醫院。陽光照在住院樓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極了他剛進醫院時,心裡燃起的那束名為理想的火焰。隻是現在,那束火焰已經熄滅,隻剩下一片灰燼,和無儘的悔恨。
張勁鬆看著趙立東的背影,心裡默默想著:這個案子,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它像一麵鏡子,照出了醫療行業裡隱藏的問題,也照出了人性深處的弱點。隻有正視這些問題,才能讓更多像趙立東一樣的醫生,不必在理想和現實之間掙紮,不必在權力和欲望麵前迷失——因為白大褂下,不該有裂痕,更不該有鮮血。
接下來的日子裡,警方會繼續完善證據鏈,將趙立東的案件移交檢察院審查起訴;仁心醫院的專項調查組會徹查李建明的學術不端和違紀問題,並且出台新的學術監督機製;而那些被這個案子影響的人,無論是同事、患者,還是趙立東的家人,都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消化這場悲劇帶來的衝擊。隻是,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再也無法彌補;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再也無法回頭。
這,就是趙立東的故事,一個白大褂下的悲劇,一個關於理想、欲望、壓製與反抗的故事。它提醒著我們,無論在哪個行業,都要堅守底線,尊重他人的努力,因為每一個被辜負的理想,都可能成為一顆定時炸彈,最終炸傷彆人,也毀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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