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裡，日光燈管發出的嗡鳴被窗外連綿的秋雨揉得有些模糊。蘇然將第三份企業失竊案的卷宗推到桌沿，指尖在“核心數據丟失”那行字上頓了頓，指腹蹭過紙頁邊緣因反複翻閱而起的毛邊。
啟航重工的生產線參數、星途電商的用戶消費數據庫、盛景設計的未公開競標方案……她抬眼掃過圍坐的同事，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三起案子，失竊的都是企業命脈級彆的機密，作案手法卻如出一轍——沒有暴力入侵痕跡，沒有病毒殘留，就像有人拿著鑰匙，光明正大地走進了保險櫃。
技術科的老吳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將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屏幕上跳動著三組雜亂的代碼片段，紅色標記線在其中穿梭：我們對比了三家企業的服務器日誌，確實沒發現外部黑客攻擊的跡象。但有個奇怪的共同點——失竊前一周，服務器都出現過一次短暫的靜默期，就是這段時間，數據被批量導出了。靜默期？負責走訪的小李湊上前，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蔥油餅，是服務器故障？還是企業自己做維護？都不是。老吳敲了敲鍵盤，調出一份表格，我們問過三家企業的it部門，他們都說那段時間沒做過任何維護。而且這靜默期特彆隱蔽，隻有通過底層代碼追蹤才能發現，像是……有人故意屏蔽了操作記錄。
蘇然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會議室牆上的白板上。上麵用馬克筆寫滿了案件信息：受害者企業、失竊時間、丟失數據類型，還有幾個被圈起來的未知——作案動機未知、嫌疑人未知、數據流向未知。這三起案子像三塊嚴絲合縫的石頭，堵得整個專案組喘不過氣。再去查。蘇然突然直起身，指尖點了點白板上的啟航重工，重點查他們失竊前半年的合作方，尤其是做網絡安全、數據維護的公司。既然不是外部黑客，那會不會是自己人？
小李把最後一口蔥油餅塞進嘴裡，抹了把嘴就起身：明白！我現在就去啟航重工調合作清單，順便再跟他們it部的人聊聊，看看有沒有漏掉的細節。會議室的門被關上時，老吳看著蘇然緊繃的側臉，輕聲說：蘇隊，你這幾天都沒怎麼休息，要不先眯一會兒？有消息我叫你。蘇然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抿了口溫水。杯壁上印的刑偵支隊四個字已經有些褪色，就像她眼底的紅血絲——這案子壓了快一個月，受害者企業的損失每天都在增加，要是再找不到突破口，後果不堪設想。
老吳，你再把三家企業的服務器架構圖調出來，我再看看。她放下杯子，重新湊到電腦前，既然有靜默期，就一定有痕跡。可能是我們漏了什麼。老吳歎了口氣，還是點開了文件。屏幕的光映在蘇然臉上，她的眼神專注得嚇人，仿佛要把那些冰冷的代碼看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下午三點，小李抱著一摞文件衝進會議室，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蘇隊！有發現！啟航重工的合作清單裡，有一家叫智聯科技的網絡安全公司，他們在三個月前給啟航做過全網防火牆升級，正好覆蓋了失竊前的時間窗口！蘇然猛地抬起頭，伸手拿過清單。智聯科技四個字印在紙頁中間，黑色的宋體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她快速翻閱著清單後麵的服務記錄——防火牆升級、數據加密維護、服務器漏洞檢測，每一項服務都需要深度接觸啟航重工的核心係統。
老吳！蘇然的聲音有些發緊，查！立刻查星途電商和盛景設計，看他們有沒有跟智聯科技合作過！老吳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屏幕上的數據庫頁麵不斷刷新。五分鐘後，他停下動作，臉上滿是震驚：蘇隊……星途電商半年前請智聯科技做過用戶隱私保護係統搭建，盛景設計上個月剛跟他們簽了年度安全維護合同！
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持續。蘇然看著三份合作清單上都出現的智聯科技，心臟猛地一跳——三起毫無關聯的失竊案，受害企業竟然都與同一家網絡安全公司合作過。這絕不是巧合。內部人員作案。蘇然一字一頓地說，語氣斬釘截鐵，智聯科技的人，利用工作之便，在給企業做服務的時候，留下了後門。那些靜默期，就是他們趁虛而入的證據。老吳皺起眉頭：可是蘇隊，智聯科技在業內口碑不錯，是本地數一數二的網絡安全公司，他們的技術總監張誠還是省網絡安全協會的理事，應該不至於……
口碑是做給外人看的。蘇然打斷他，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智聯科技”四個大字，用紅筆圈了起來，越是看似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藏著秘密。小李，你去查智聯科技的工商注冊信息、股東結構，還有所有核心技術人員的資料。老吳，你聯係網安支隊，調智聯科技近一年的業務記錄，重點看他們跟這三家受害企業合作時的人員分配。明白！兩人齊聲應道，轉身快步走出會議室。蘇然獨自留在原地，目光落在白板上的紅圈裡。智聯科技，這家披著“網絡安全”外衣的公司，會不會就是隱藏在幕後的“機密獵手”？而那個叫張誠的技術總監，又在這起案件裡扮演著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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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網安支隊隊長的電話：喂，老趙，幫我個忙……對，查一家叫智聯科技的公司，越詳細越好。掛了電話，蘇然走到窗邊。雨還沒停，馬路上的車輛駛過，濺起一片片水花。她知道，這起案子的突破口，終於找到了。但她也清楚，接下來的調查，絕不會一帆風順——對手是做網絡安全的，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隱藏痕跡。
這場貓鼠遊戲，才剛剛開始。第二天一早，蘇然帶著小李和老吳，驅車前往智聯科技的辦公地點。車子停在一棟甲級寫字樓前，玻璃幕牆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與刑偵支隊那棟老舊的辦公樓形成鮮明對比。嘖嘖，這氣派。小李仰頭看著大樓，不愧是做網絡安全的，辦公環境這麼好。蘇然沒說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警服，推開車門：記住，我們是來調查的，不是來參觀的。說話注意分寸，觀察仔細點。
三人走進寫字樓，前台小姐看到警服，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禮貌地問：您好，請問三位有預約嗎？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找你們負責人張誠。蘇然拿出警官證，遞了過去。前台連忙撥通了內線電話，簡單溝通後，對他們說：張總正在開會，讓你們先去會客室等一下，他十分鐘後過來。
會客室裝修得簡約而精致，灰色的沙發，白色的茶幾，牆上掛著幾幅抽象畫。茶幾上放著一疊智聯科技的宣傳冊，蘇然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封麵上印著守護每一份數據安全的標語，裡麵是公司的業務介紹和團隊照片。技術總監張誠的照片在第一頁，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笑容溫和，看起來文質彬彬。蘇隊，你看這個。老吳拿起一本宣傳冊，指著其中一頁，他們的核心業務裡，有一項是企業核心數據加密托管，這意味著他們能直接接觸到企業的敏感數據。蘇然點了點頭，把宣傳冊放回茶幾：這就更可疑了。如果他們真的想竊取數據，這個業務就是最好的幌子。
十分鐘剛到，會客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正是照片上的張誠。他個子很高，舉止優雅，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三位警官好，我是智聯科技的張誠。不好意思，剛才在開一個重要的項目會，讓你們久等了。張總客氣了。蘇然站起身，跟他握了握手，我們是來了解一些情況的，希望你能配合。
一定配合，一定配合。張誠笑著請他們坐下，又讓秘書送來了三杯咖啡，不知道三位警官想了解什麼？是關於我們公司的業務，還是……是關於你們合作過的幾家企業。蘇然直接切入正題，啟航重工、星途電商、盛景設計，這三家公司最近都發生了核心數據失竊案，我們查下來，發現他們都曾與智聯科技有過合作。
張誠端咖啡的手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哦？還有這種事？這三家確實是我們的客戶，我們給他們提供過網絡安全服務。不過，他們的數據失竊，跟我們公司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我們可是做網絡安全的，怎麼可能去竊取客戶的數據？我們沒說一定是貴公司做的，隻是例行調查。蘇然看著他的眼睛，我們想了解一下，智聯科技給這三家企業提供服務時，具體負責的技術人員是誰？服務內容有哪些？
張誠拿出手機，點開一個文檔：我查一下……給啟航重工做防火牆升級的是我們技術一部的陳默，星途電商的隱私保護係統是技術二部的李娜負責的，盛景設計的年度維護是技術三部的王浩團隊。服務內容都是按照合同來的，主要是係統搭建、漏洞檢測和日常維護，這些我們都有詳細的服務記錄，隨時可以提供給警方。
好，那請你把這三位技術人員的資料，還有服務記錄，都整理一份給我們。蘇然說，另外，我們還想跟這三位技術人員聊一聊，了解一下當時的服務情況。張誠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這個……陳默上個月已經從公司離職了，李娜和王浩今天正好去外地出差了，可能沒辦法馬上跟你們見麵。離職了？蘇然皺起眉頭，什麼時候離職的？為什麼離職？
具體時間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是上個月中旬吧。張誠喝了口咖啡，掩飾著語氣裡的不自然，他說是想回老家發展，所以提交了辭職申請。我們也挽留過，但他態度很堅決，所以就同意了。那他的聯係方式和家庭住址，你們有嗎？小李問道。聯係方式應該有，但家庭住址……張誠撓了撓頭，好像沒登記詳細的，隻知道他是外地來的，租住在市區的某個小區。我讓人事部門查一下，晚點發給你們。
蘇然注意到，張誠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躲閃，沒有直視她。而且陳默離職的時間，正好在啟航重工失竊案發生後不久，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張總，我們還想參觀一下你們的技術部門，了解一下你們的工作流程。蘇然突然說。張誠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當然可以，不過技術部門有很多涉密的項目，還請三位警官不要拍照，不要隨意觸碰設備。放心，我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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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帶著他們走出會客室，穿過辦公區。辦公區裡很安靜，員工們都在專注地對著電腦工作，看到警服，有人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技術部門在辦公區的最裡麵，門口有一道密碼門，張誠輸入密碼後，門才打開。技術部裡擺滿了服務器，藍色的指示燈不停閃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機器散熱味。幾個技術人員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張誠指著一個空著的工位說：那就是陳默以前的工位，他離職後，我們還沒來得及招人，所以一直空著。
蘇然走到那個工位前，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腦——屏幕是黑的，主機也沒開。她注意到，桌角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砸過。陳默在公司的表現怎麼樣？蘇然問旁邊一個正在工作的技術人員。那個技術人員抬頭看了看張誠，又看了看蘇然，小聲說：挺好的……技術挺厲害的，就是性格有點內向，不太愛說話。他離職前，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比如情緒低落，或者跟誰發生過矛盾？技術人員搖了搖頭：沒注意……就是離職前那幾天，他經常加班到很晚，有時候還會一個人在工位上發呆。
蘇然又問了幾個問題，但那個技術人員要麼說不知道，要麼說沒注意，顯然是有所顧忌。張誠在一旁笑著打圓場：我們公司的員工都比較專注於工作，不太關注同事的私人情況。三位警官要是還有其他問題，不如我們回會客室聊？蘇然知道，在這裡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她點了點頭：也好。不過張總，麻煩你儘快把我們要的資料整理好，還有陳默的聯係方式和住址，我們等著用。
一定，一定。張誠連忙答應。回到會客室，蘇然三人又跟張誠聊了幾句，確認了一些服務細節後，就起身離開了。走出智聯科技的辦公樓，小李忍不住說：蘇隊，這個張誠肯定有問題！說話吞吞吐吐的，還說陳默離職了，李娜和王浩出差了，怎麼這麼巧？確實可疑。蘇然靠在車旁，看著辦公樓的玻璃幕牆，而且那個空工位，桌角有劃痕，像是發生過爭執。還有那個技術人員，說話的時候一直看張誠，明顯是被警告過。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老吳問，等張誠給我們資料嗎？他要是故意拖延，或者給假資料怎麼辦？
他不敢。蘇然眼神堅定，我們是警方，他要是敢提供假資料，就是妨礙公務。不過，我們也不能坐等。小李，你去查陳默的離職記錄，從人事部門入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因為回老家發展而離職。老吳，你聯係網安支隊，查一下陳默在智聯科技工作期間的網絡活動記錄，尤其是他負責啟航重工項目那段時間的。明白！還有，蘇然補充道，查一下智聯科技最近的財務狀況。如果他們真的在竊取企業機密，很可能會通過某種渠道變現，財務上肯定會有異常。三人分工完畢，各自上車離開。蘇然坐在駕駛座上，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她看著智聯科技的辦公樓，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看似光鮮的網絡安全公司，背後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那個已經離職的陳默，很可能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她拿出手機，給網安支隊的老趙發了條信息：老趙，幫我重點查一下智聯科技的陳默，越詳細越好，包括他的銀行流水和近期行蹤。
信息發出去後，蘇然發動了車子。車子緩緩駛離寫字樓，她從後視鏡裡看到智聯科技的標誌越來越小，心裡卻越來越清楚——這場調查，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小李的調查進展得並不順利。他去了智聯科技的人事部門，想調閱陳默的離職檔案，卻被人事經理以涉及員工隱私為由拒絕了。王經理，我們是刑偵支隊的，正在調查一起重要的案件，需要陳默的離職資料配合。小李拿出警官證，語氣儘量平和，這是法律規定的，希望你能配合。
人事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卻寸步不讓：李警官，我知道你們是在辦案，但員工的隱私我們也得保護啊。而且張總也交代過，沒有他的同意，不能隨便把員工資料給外人。我們已經跟張總溝通過了，他同意提供資料。小李皺起眉頭，你要是不信，可以給張總打電話確認。
人事經理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張誠的電話。電話接通後，她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對小李說：張總說，他現在正在忙，讓你們明天再來。資料他會親自整理好，到時候直接交給你們。明天？小李有些生氣，我們現在就要！這案子耽誤不起！李警官，實在不好意思，我也沒辦法。人事經理攤了攤手，張總是我們的老板，他說什麼，我們就得照做。小李知道，再跟她糾纏下去也沒用。他拿出手機，給蘇然打了個電話，把情況說了一遍。
知道了。蘇然的聲音很平靜，你先回來，彆跟他們硬耗。張誠故意拖延，說明他心裡有鬼。我們換個方式查陳默。掛了電話，小李無奈地離開了智聯科技。而另一邊，老吳的調查也遇到了難題。他聯係了網安支隊，想調閱陳默的網絡活動記錄，卻發現智聯科技的內部服務器有過數據清理的痕跡——陳默負責的項目記錄、工作郵件、甚至是聊天記錄，都被刪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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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隊，情況不太好。老吳在電話裡說，智聯科技的服務器做過數據清理，陳默的大部分網絡記錄都沒了。我們隻能查到他離職前一周，有過幾次境外ip的訪問記錄，但具體訪問了什麼網站，沒法確定。境外ip？蘇然的眼神一沉，能查到ip的歸屬地嗎？查了，是在東南亞那邊，但具體位置沒法確定，應該是用了虛擬專用網絡vpn）隱藏了真實地址。知道了。蘇然沉默了幾秒，你再試試恢複服務器的備份數據，看看能不能找到被刪除的記錄。另外，查一下陳默的銀行賬戶，看看他離職後有沒有大額資金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