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多特蒙德機場時,天色陰沉,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與英格蘭截然不同的工業氣息,混合著煤煙、雨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啤酒麥芽香氣。
李昊背著簡單的行囊,走出機場。
看著眼前陌生的德文標識和行色匆匆、麵容冷峻的德國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和渺小感瞬間攫住了他。
這裡沒有南安普頓的海風,沒有熟悉的英語,更沒有那些或崇拜或質疑的目光。
他像一個被連根拔起的幼苗,被拋入了一片完全陌生、堅硬而冰冷的土壤。
於爾根諾伊曼親自開車來接他。
他本人比李昊想象中更高大,穿著簡單的俱樂部運動服,表情嚴肅,握手有力,眼神銳利如鷹。
“歡迎來到多特蒙德,李。”
他的英語帶著濃重的德語口音,簡潔而直接,“車在外麵。我們先去俱樂部體檢,然後安排住宿。”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直奔主題。
去往俱樂部的路上,諾伊曼一邊開車,一邊用快速的語調介紹著:
“多特蒙德不是南安普頓。這裡沒有溫情脈脈的等待。表現,是一切的前提。u19的訓練明天就開始。你需要儘快適應這裡的節奏和強度。”
李昊看著窗外飛逝的、充滿厚重工業感的城市建築,默默點了點頭。
體檢在俱樂部的醫療中心進行,極其嚴格和細致。
醫生和工作人員效率極高,言語不多,每一個指令都清晰而準確。
結束後,諾伊曼將他帶到俱樂部附近的一處公寓樓。
“這是青年隊球員的公寓。你的室友是尤納斯邁爾,u19的中場。”
諾伊曼遞過鑰匙,“安頓好。明天早上七點,訓練場見。不要遲到。”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消失在多特蒙德傍晚的雨幕中。
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李昊拖著行李上樓。
他的室友尤納斯是一個身材不高、性格略顯內向的德國本土球員,英語不算流利,但努力表示了歡迎,並簡單介紹了公寓設施和周邊情況。
……
真正的衝擊,來自第二天的第一堂訓練課。
清晨六點五十,李昊提前十分鐘到達訓練場。
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下著冰冷的雨絲。
訓練場上已經有不少隊員在熱身。
他們大多人高馬大,身體素質看上去極其出色,熱身動作充滿了力量感。
看到李昊這個新來的亞洲麵孔,他們投來審視、好奇甚至略帶挑釁的目光,低聲用德語交談著,沒有人主動上前打招呼。
u19的主教練,一位名叫拉爾斯裡肯的前多特蒙德名宿,吹響了集合的哨聲。
他同樣表情嚴肅,言簡意賅。
“這是李。從英格蘭來。從今天起,跟隊訓練。”
裡肯的介紹短到不能再短,“現在,熱身開始。二十分鐘後,全場對抗。”
沒有歡迎,沒有過渡。
熱身結束後,對抗賽直接開始。
李昊被分到了替補一方。
比賽一開始,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
這裡的對抗,比英格蘭青年聯賽凶狠得多。
每一次拚搶都寸土不讓,身體接觸極其頻繁和猛烈,裁判的尺度也寬鬆得多。
小動作、隱蔽的衝撞層出不窮。
李昊第一次拿球,試圖用他習慣的節奏盤帶,立刻被兩名防守隊員凶狠地夾搶,身體被撞得一個踉蹌,球瞬間就被斷下。
“快一點!彆粘球!”
場邊傳來裡肯教練冰冷的吼聲,用的是德語,但李昊能從語氣和手勢中明白意思。
這裡的足球哲學,與英格蘭技術流強調的控製和節奏截然不同。
它要求更快的出球,更直接的衝擊,更瘋狂的逼搶,以及永不停止的跑動。
李昊擅長的那些精巧的盤帶和需要空間的“臥射”,在這種高強度的持續壓迫下,很難找到施展的空間。
他踢得異常彆扭,感覺自己的技術特點被完全束縛住了。
一次防守中,他因為跑位失誤,漏掉了自己應該盯防的人,導致本方丟球。
裡肯教練立刻吹停比賽,走到李昊麵前,毫不客氣地當著所有人的麵,用德語夾雜著簡單的英語單詞吼道:
“位置!你的位置!李!看你在哪裡?!思考!用你的腦子!不是隻會跑!”
隊友們默默地看著,眼神複雜。
李昊咬著牙,臉上火辣辣的。
這種當眾毫不留情的訓斥,他在南安普頓從未經曆過。
訓練結束後,李昊疲憊地走回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