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行星的冰環帶內部,是死一般的寂靜,與不久前熵流星雲和中子星附近的狂暴形成了鮮明對比。“微風號”關閉了主引擎和大部分外部燈光,如同一條受傷的魚,隱匿在一塊堪比小型山脈的冰岩陰影之中。隻有最低限度的生命維持係統和被動傳感器還在運行,將能源消耗和信號特征降至最低。
舷窗外,是緩慢漂移的、在遠方恒星微弱光芒下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無數冰晶。它們美麗而致命,任何一塊稍大的撞擊都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飛船內部,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劫後餘生的慶幸早已被嚴峻的現實衝刷得一乾二淨。
“結構應力超標警告……左舷推進器聯動軸磨損嚴重……躍遷引擎冷卻係統效率下降35……”趙燼一條腿搭在工具包上,手裡拿著便攜式診斷儀,對著光屏上密密麻麻的紅色和黃色警報清單,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嘗試進行遠程軟件校準和力所能及的微小修複。“這破船能撐到現在真是奇跡!再折騰一次,咱們就等著和這些冰塊作伴吧!”
顧夜珩站在主控台前,目光掃過代表“清道夫”戰艦及其釋放的探測器的那些仍在冰環帶外圍緩慢移動的光點。獵犬雖然失去了直接目標,但依舊固執地守著獵場出口。“它們沒有離開的跡象。是在等我們沉不住氣,還是……有彆的追蹤手段?”他看向璃,後者正閉目凝神,試圖感知是否存在超越常規科技的追蹤方式。
璃緩緩睜開眼,紫眸中帶著一絲疲憊:“沒有明顯的靈能或高維標記……但‘清道夫’隸屬的勢力能調動如此資源,必然有其倚仗。我們不能心存僥幸。”
林曦默默地將水分和營養膏分給眾人。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之前強行支撐起的能量場消耗巨大。她看著舷窗外陌生的星空,輕聲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投入沉寂的湖麵,激起了每個人心中的漣漪。
短暫的沉默後,趙燼第一個開口,語氣帶著慣有的現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還能去哪?想辦法繞回聯邦控製區邊緣!找個三不管的黑市星球,把船修好,把搞到的數據找個好買家出手!有了錢和資源,再考慮下一步!直接回聯邦?那是自投羅網!誰知道等著我們的是不是軍事法庭或者直接滅口?”
這是最符合他星盜邏輯的選擇:生存至上,利益驅動。
“回不去了。”顧夜珩的聲音平靜卻斬釘截鐵,他調出星圖,上麵標注著他們剛剛逃離的遺忘墳場和當前的大致位置,距離聯邦疆域已經極其遙遠。“且不說‘清道夫’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布下天羅地網,就算我們僥幸回去……”他的目光掃過存儲著海量秘密數據的硬盤,“我們攜帶的信息,關於星紋師、關於‘收割者’、關於聯邦內部可能存在的叛徒或更深層的陰謀……這些,交給現在的聯邦,誰能保證不會石沉大海,甚至引來更大的災禍?”
他身為聯邦少將,說出這番話時,眼神深處有著難以掩飾的痛苦和掙紮。這意味著暫時放棄他守護的職責,背離他效忠的體係。但他親眼見證了“彼岸”站的陰謀,感受到了“清道夫”毫不留情的追殺,那份來自高層的、欲將他們除之而後快的決絕,讓他無法再天真。
“我們必須假設聯邦最高層已被滲透,或者……有我們無法理解的更高層麵的交易。”顧夜珩的結論冰冷而殘酷。
璃接過了話頭,她的聲音帶著星紋師傳承的沉重:“我們不能回去。檔案館的記載,雖然殘缺,但指向明確。‘織網’出現裂痕,‘園丁’可能失守,‘收割者’的陰影從未遠離。聯邦……甚至我們所知的這片星域,可能都隻是更大棋盤上的一角。返回,無異於坐以待斃。”
她指向星圖上那個遙遠的、被標記為“搖籃”的星域坐標,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之火:“‘織夢者’的留言是唯一的指引。‘搖籃’……那裡可能是星紋文明最後的避難所,可能藏著對抗‘收割者’的關鍵,也可能有我們失落的同族。尋找‘織夢者’,揭開真相,這或許才是我們……不,是這片星空下所有文明唯一的生路。”
這是基於傳承和古老信息的指引,帶著理想主義的色彩,卻也背負著巨大的未知風險。
林曦安靜地聽著,她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懷中的星紋鑰。對於聯邦,她並無歸屬感;對於星盜的生活,她更無向往。“搖籃”和“織夢者”,這些詞彙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牽引,仿佛血脈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蘇醒、在呼喚。那裡可能有她身世的答案,有她能力的來源,也有伊薩期望她尋找的希望。她看向璃,輕輕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趙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去一個連星圖都沒標明白的鬼地方?就憑一段幾千幾萬年前的留言?誰知道那‘搖籃’是不是另一個更大的墳場?說不定‘織夢者’早就死透了!到時候前有狼後有虎,我們連個退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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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已知星域,我們就有退路嗎?”顧夜珩反問,目光如炬,“‘清道夫’代表的力量不會放過我們。聯邦已非淨土。我們就像暴露在聚光燈下的蟲子,無處可藏。而‘搖籃’,儘管未知,卻是黑暗中唯一可見的、可能存在的庇護所。風險巨大,但潛在的回報……可能是生存本身。”
他頓了頓,環視眾人,語氣沉凝:“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決定。前往‘搖籃’,意味著我們將徹底脫離已知的一切,踏入完全未知的領域,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但返回已知,看似有路,實則很可能是死路一條。我們攜帶的秘密,既是詛咒,也可能是希望。是將希望帶回一個可能已經腐爛的體係,還是帶著它去尋找新的可能?”
船艙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儀器運行的微弱嗡鳴。每個人都在權衡,都在麵對內心的恐懼與渴望。
最終,璃打破了沉默:“星紋的指引或許模糊,但不會毫無意義。我相信‘織夢者’的存在,相信‘搖籃’是我們必須前往的地方。”
林曦也輕聲而堅定地說:“我想知道真相。關於我,關於星紋師,關於這一切。”
顧夜珩看向趙燼。
趙燼啐了一口,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和一絲破罐破摔的狠厲:“媽的!老子這條命反正也是撿來的!跟你們這幫瘋子混到現在,早就回不了頭了!去他媽的聯邦,去他媽的星盜!老子就賭一把,看看那‘搖籃’裡到底是他娘的天堂還是地獄!”
意見達成一致。目標:前往“搖籃”星域,尋找“織夢者”。
然而,決心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趙燼指著工程麵板上一個刺眼的紅色警告:“躍遷引擎,之前在墳場核心充能過載,加上剛才的極限彈射,穩定性已經降到臨界點以下。現在進行長距離躍遷,成功率……最多百分之六十。而且,我們不知道‘搖籃’的具體坐標,隻有一個大範圍星域,需要到了附近再精確定位,這又會增加風險和不確定性。”
代價顯而易見。他們需要進行一次冒險的、成功率並非百分之百的躍遷,才能踏上這條通往未知的道路。
顧夜珩深吸一口氣:“利用這段時間,儘你所能修複引擎。我們需要製定一個詳細的計劃,包括躍遷前的準備工作,躍遷失敗的後備方案,以及到達‘搖籃’星域邊緣後的行動步驟。”
抉擇已經下了,代價也明白了。剩下的,就是在短暫的喘息之後,迎接下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博。他們望著舷窗外那片陌生的、蘊含著無限危險與可能的星空,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將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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