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水漫過小腿，阿凱冷得打了個哆嗦。腐臭的氣味從攪動的黑水裡不斷冒出來，應急燈慘白的光照下，氣泡扭曲著上升。老槍用他那隻獨臂穩住自己，合金義肢在潮濕的管壁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前麵三百米有個分流閥室。”老槍壓低聲音，聲音在管道裡輕輕回蕩，“小心腳下，這裡有沉積物。”
顧夜珩抬手讓隊伍停下。他側耳聽了聽，上方傳來懸浮車駛過的嗡嗡聲。這個位於新雅典地底深處的排水係統，此刻就像城市的血管，流淌著整座城市的代謝廢物。水珠從生鏽的管壁上不斷滴落，在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
阿凱緊盯著戰術目鏡上的生命探測讀數。自從全境通緝令發布後，他們已經在這些地下迷宮裡轉了整整兩天。每一個轉角都可能藏著巡邏隊，每一個通風口都可能藏著監視探頭。
“左轉。”老槍突然改變方向，“原定路線有熱能反應。”
三人迅速鑽進一條更窄的支管。腐臭的氣味更濃了，幾乎能聞到。應急燈照亮了管道內壁，上麵長滿了詭異的熒光苔蘚，隨著他們的經過一閃一閃的。
走到一個岔路口時，顧夜珩突然蹲下。他小心地從汙水裡撈起一小片金屬碎片，邊緣還有新鮮的切割痕跡。
“有人來過。”他輕聲說，手指摩挲著碎片的斷麵，“不超過六小時。”
老槍湊近看了看，獨眼裡閃過一絲狠厲：“是治安軍的標準裝備。他們在擴大搜索範圍。”
阿凱立刻舉槍警戒，呼吸不自覺地加快。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一旦打起來，他們可沒地方跑。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混進汙水裡。
顧夜珩卻依然冷靜。他把碎片收進密封袋，起身時看了看大家。
“繼續前進。”他的聲音很平穩，“保持警惕，但彆慌。”
老槍點頭，繼續帶路。他們在迷宮般的管道裡又走了近一公裡，終於來到一扇偽裝成檢修門的隱蔽入口。老槍在門側的密碼盤上按了一串指令，又進行了視網膜驗證。
氣密門無聲地滑開，露出後麵燈火通明的空間。與下水道的肮臟相比，這裡簡直是個標準化的物流中轉站。貨架整齊排列，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歡迎來到‘冰庫’。”老槍做了個手勢，“聯邦最大的生鮮物流中心地下三層，日均人流量超過兩千，很適合掩護。”
阿凱驚訝地環顧這個幾千平方米的空間。恒溫係統讓空氣清爽乾燥，與剛才的惡臭形成鮮明對比。貨架上整齊地碼放著各種編碼的冷鏈箱，自動搬運機器人在軌道上安靜行駛。
顧夜珩徑直走向控製台，調出整個區域的監控畫麵。屏幕上顯示著物流中心各區域的實時狀況：工人們正忙碌地裝卸貨物，安保人員在巡邏，一切都井然有序。
“這裡的安全等級比劇院高很多。”老槍解釋道，“每天有超過三百輛冷鏈車進出，我們的信號可以混進去。”
阿凱開始布置臨時指揮點。他從背包裡拿出便攜式服務器，連接到物流中心的內部網絡。屏幕上立刻開始滾動數據流，顯示著外部網絡的監控情況。
“通緝令已經覆蓋所有頻道。”阿凱報告道，“他們在每個出入口都設置了麵部識彆係統。”
老槍走到一麵看似普通的牆壁前，按下隱藏開關。牆體滑開，露出後麵裝備精良的武器庫和通訊設備。
“我們在這裡很安全。”他說，“物流中心的老板欠我個人情。”
顧夜珩微微點頭，目光卻一直盯著監控屏幕。畫麵上，一隊治安軍正在入口處檢查車輛。他們搜得很仔細，連冷鏈箱的內部都不放過。
“我們需要保持安靜。”顧夜珩終於開口，“切斷所有非必要通訊，改用信使傳遞信息。”
阿凱立刻執行命令。他啟動電磁屏蔽裝置，把他們的電子信號隱藏起來。然後拿出準備好的物理信標——這些裝置一旦激活，就會定期釋放無法追蹤的中微子脈衝。
“老槍，你的情報網還能用多少？”顧夜珩問道。
“損失了三分之一。”老槍的聲音帶著一絲痛惜，“但核心還在。需要四十八小時才能重新建立完整聯絡。”
就在這時，監控屏幕突然閃爍起來。一隊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特種部隊進入物流中心大廳，開始對工作人員進行盤查。他們的裝備明顯比普通治安軍好很多。
“是‘烏鴉’部隊。”阿凱壓低聲音，“霍蘭德動用了他的直屬力量。”
老槍立刻切換到另一個監控角度。畫麵顯示，這些特種兵正在用便攜式掃描儀對每個區域進行細致搜查。照這個速度，最多兩小時就會查到地下三層。
“啟動應急協議。”顧夜珩下令，“偽裝成例行設備檢修。”
阿凱快速輸入指令。很快，整個地下三層的燈光變成了警示性的黃色，數個維修機器人開始沿著預定路線移動。他又激活了環境乾擾裝置，讓這一區域的能量讀數變得雜亂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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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流中心上層，特種部隊的掃描儀上立刻出現了大量乾擾信號。隊長皺眉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揮手示意隊員放緩搜查速度。
“將軍，我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阿凱看著監控畫麵中越來越近的特種部隊，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慮，“霍蘭德正在把整個新雅典翻個底朝天。”
顧夜珩的目光掃過控製台上閃爍的通訊指示燈。其中一個不起眼的紅色指示燈正在以特定頻率閃爍——那是林曦團隊約定的緊急聯絡信號。
“我們不需要永遠躲藏。”顧夜珩平靜地說，手指輕輕拂過那個閃爍的指示燈，“隻需要爭取足夠的時間。”
在遙遠的星空中，“求知者號”正在進行又一次超空間跳躍。艦橋上，林曦緊盯著導航屏幕上不斷接近的聯邦星域，手中的星紋玉佩正在發出微弱的光芒。
“還有三次跳躍。”璃報告道，“但前方星域的巡邏密度增加了五倍。”
趙燼調整著武器係統的參數，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正好讓這幫家夥嘗嘗咱們的厲害。”
林曦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撫摸著通信器。她能感受到其中傳來的微弱波動，那是顧夜珩還在堅持的信號。這個認知讓她眼中的紫芒變得更加堅定。
在地下物流中心，顧夜珩看著監控畫麵中暫時被引開的特種部隊，轉身麵對自己的隊員。應急燈的冷光在他臉上投下堅毅的輪廓，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動搖。
“輿論可以顛倒黑白。”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中清晰地回蕩，“但真相的重量，它承受不起。”
阿凱停下手中的工作，抬頭看向指揮官。老槍也轉過身來，獨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我們隻需要一個機會。”顧夜珩繼續說，目光掃過他們兩人，“一個把真相放在天平上的機會。”
倉庫外，特種部隊的腳步聲正在逼近。但在這個臨時避難所裡，三個人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堅定。他們像潛入深水的潛艇，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出擊的時機。
而在星辰的另一端，一道流光正在撕破夜空，向著風暴中心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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