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裡聯合聲明的餘波像一場真正的海嘯，衝擊著霍蘭德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權力堡壘。他那間位於軍方總部頂層的私人辦公室，雖然依舊豪華、安靜，厚厚的吸音材料隔絕了外界大部分的嘈雜，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不安。
幾麵巨大的光屏懸浮在空中，一麵播放著議會裡還在進行的激烈爭吵，一麵滾動著各大網絡平台上如潮水般的質疑，還有部分星球上已經開始集會的畫麵。另一麵光屏上，正顯示著“求知者號”突破“鐵壁”防線時那令人膽戰心驚的戰鬥回放——特彆是林曦抬手間，紫光流轉，敵方火控係統瞬間失效的那一幕，被反複播放、放大。
霍蘭德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而是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如玩具般的城市。窗外，“新雅典”的天空依舊被他的宣傳飛艇遮蔽，但此刻，這些飛艇在他眼中，似乎也搖搖欲墜，充滿了虛幻感。
“將軍……”一名跟隨他多年的核心幕僚，同時也是軍方高層的將領，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響亮，“議會那邊的阻力比我們預想的要大。聯合聲明的影響力正在擴散，一些原本態度模糊的中間派，現在也開始動搖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暫時放緩‘特彆授權法案’的表決，先集中精力應對輿論，或者……嘗試和對方進行有限的接觸，尋求……”
“接觸？”霍蘭德猛地轉過身，打斷了他的話。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公眾麵前的沉痛或威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如困獸般的猙獰，眼底布滿了血絲，“和誰接觸？和顧夜珩那個叛徒？還是和那個使用邪術的女人？”
他幾步走到光屏前，手指幾乎要戳到林曦那模糊的影像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尖銳：“你看看！你看看她用的力量！那是聯邦現有科技能解釋的嗎？啊？那不是巫術是什麼？！和這種人，有什麼可談的？妥協？那是找死！”
幕僚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低下頭不敢再說話。辦公室裡還有其他幾名心腹，此刻也都大氣不敢出，他們能感受到霍蘭德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近乎失控的憤怒。
霍蘭德胸膛劇烈起伏著，深呼吸了幾次，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效果甚微。他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當厚重的辦公室門無聲合攏，將他獨自一人留在這片豪華卻壓抑的空間時，他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般，踉蹌著坐回椅子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麵定格著林曦影像的光屏。畫麵中，林曦的眼神平靜而堅定，指尖流淌的紫色光紋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掌控的神秘與……高貴。那不是混亂，而是某種更深層次的、井然有序的強大。
一種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感覺，第一次悄無聲息地纏上了他的心臟。
那是恐懼。
他對顧夜珩，隻有政治對手的憎惡和必須清除的決絕。顧夜珩再厲害，也在他理解的範疇內，是軍人，是政客，遵循著規則，至少是他認為的規則。
但林曦……和她所代表的星紋之力，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那是一種未知的、不講道理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力量。它能夠直接乾擾最先進的火控係統，能夠構築出超越能量護盾的防禦，未來還可能做到什麼？這種無法預估、無法掌控的變量，讓他從心底感到害怕。他習慣了掌控一切，將一切置於他的棋局之中，而林曦，就像是一個突然闖入棋盤，隨手就能掀翻棋盤的……怪物。
“必須在那個女人趕到之前……”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地甩了甩頭，似乎想將那份恐懼從腦海中趕走。不，他不能害怕！他是霍蘭德將軍，是即將掌控聯邦最高權力的人！
恐懼迅速被更強烈的決心所取代。他深知自己已無退路。議會聯合聲明延緩了他的步伐，但也僅僅是延緩。顧夜珩必須死，林曦必須被消滅，星紋之力必須被掌控或徹底摧毀！否則，一旦讓他們彙合，一旦讓顧夜珩借助林曦那詭異的力量重新站穩腳跟，他霍蘭德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猛地坐直身體，眼中重新燃起瘋狂而決絕的火焰，按下了一個加密通訊鍵。
“通知我們的人，”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關於顧夜珩叛國案的最終聽證會，按原定計劃，準時召開！”
“將軍，現在召開，阻力會不會……”
“沒有會不會！”霍蘭德低吼道，如同受傷的野獸發出威脅的咆哮，“必須開！就在聽證會上，把我們準備好的所有‘鐵證’都拋出去！我要讓顧夜珩的名字，在程序上、在輿論上，都徹底臭掉！永世不得翻身！同時，動用一切程序手段，推動‘特彆授權法案’在聽證會後立即進行表決！誰敢阻攔，就是叛國同謀！”
他死死盯著通訊器，仿佛能透過它看到遙遠的、正在逼近的“求知者號”，一字一頓地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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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在那個女人趕到之前，讓顧夜珩的名字徹底臭掉！讓議會通過法案！”
與此同時，在劇院的地下室裡。
老槍那隻獨眼緊緊盯著麵前光屏上飛速滾動的、如同天書般的代碼流和能量頻譜圖。他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唯一的手在控製台上緩慢而穩定地移動，像是一個老練的拆彈專家。
突然，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找到了！”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沙啞而急促，“檔案館服務器的底層防禦協議，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周期性的能量波動低穀！持續時間……隻有零點三秒！就在每個標準時的第三十七分十二秒！”
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的阿凱和顧夜珩。“這個漏洞，像是係統老舊，不同模塊間能量協調不順暢產生的，並不是設計上的缺陷。利用這零點三秒，我們有機會繞過最外層的動態防火牆，直接接觸核心數據區！”
阿凱立刻湊近：“成功率？”
“一次機會，隻有一次。”老槍語氣凝重，“必須在準確的時間點，以特定的能量頻率切入，稍早或稍晚，都會觸發最高級彆的警報。而且，我們隻有一次下載機會，無法確認下載內容，必須賭裡麵就是我們要的東西。”
顧夜珩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點頭：“準備執行。時間，下一個標準時。”
最終的計劃已然明確，霍蘭德選擇了在議會聽證會上進行最後的、程序上的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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