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忘的思緒被春枝的話打斷,他回過神來,目光再次落在那翠綠的花瓣上。
此刻,他的腦海中關於恢複記憶的渴望如洶湧的潮水般不斷湧來。
那些被遺忘的過往,就像被層層迷霧籠罩著,讓他始終無法看清其中的真相。
他急切地想要揭開這層迷霧,看清那些模糊的輪廓,找回失去的記憶。
謝忘微微垂下眼簾,目光緊緊鎖住這株斷腸草。
麵前的小丫頭信誓旦旦說這斷腸草能讓人恢複記憶,那些被歲月掩埋的過往,或許能在它的魔力下清晰浮現。
可代價卻是三日內暴斃,這是何等殘酷的交易。
謝忘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它,指尖微微顫抖。
記憶的誘惑如同一頭凶猛的野獸,在他心中咆哮。
他曾無數次在黑夜裡被那空白的過往折磨,他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從何而來,又經曆過怎樣的愛恨情仇。
然而,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冰冷的花瓣時,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三日內暴斃,這意味著他將永遠告彆這個世界,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想到這,謝忘猛地縮回手,心中五味雜陳。
這斷腸草,就像命運拋給他的一個難題。
一邊是對未知記憶的強烈向往,一邊是即將到來的死亡威脅,謝忘心中的掙紮如狂風般呼嘯。
春枝將他的掙紮看在眼裡,她沒有催促,隻是狀似不經意的捏了一下腰間的荷包。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謝忘似乎做出了決斷。
他並沒有像春枝預料的那樣立刻去接那斷腸草,而是緩緩地轉過頭,目光如炬地凝視著她,“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春枝有些驚訝於他的直接,她很快回神,毫不猶豫的回答:“我想從永寧侯府脫身,恢複良籍,自立女戶。”
謝忘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從永寧侯府脫身,恢複良籍,這兩個要求不難,不過……”
春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緊張地追問:“不過什麼?”
謝忘深深地看了春枝一眼,“自立女戶卻是不易,當朝律法嚴格禁止無夫無子的女性立戶,戶籍登記僅允許男性名字。女性若想獨立成戶,需滿足極為苛刻的條件,如夫死無子且無其他親屬代戶。可你,顯然不符合要求。”
聽到這話,春枝臉上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
由於身份的限製,春枝之前在永寧侯府裡所能接觸到的信息非常有限,這也使得她對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種種限製和壓迫產生了嚴重的誤判。
按照老爺子所說,她想要自立女戶,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可若是不能自立女戶,脫離了永寧侯府以後,她就隻能回到那個將她賣過一回的家裡。
那樣的家庭,既然能夠賣掉她一次,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再次將她出賣第二次、第三次呢?
小時候,他們可以把她賣給彆人當丫鬟,那麼現在她長大了,也許會被賣給花樓,成為那些尋歡作樂之人的玩物;或者被賣給某個老男人做妾,受儘屈辱和折磨。
想到這裡,春枝不禁感受到一陣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寒意。
與其回到那個可怕的家庭,重新遭受被出賣的命運,她還不如繼續在永寧侯府裡苟著呢。
可一想永寧侯府那錯綜複雜、藏汙納垢的人物關係,春枝又實在沒法說服自己留下來。
似乎是風水輪流轉,在這一刻,春枝也陷入掙紮。
謝忘自然也能看清她的掙紮,他也沒催她,隻靜靜地看著遠山,似乎在告彆。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春枝動了。
她突然跪倒在地,對著謝忘磕了三個響頭,啞著聲開口:“我不想留在永寧侯府,也不想回原來的家,還請老先生給我尋一條出路。”
看著她磕紅的腦門,謝忘長歎一聲,“我謝忘這後半生,無子無女,無親無故,你若願意,我便將你認做孫女,承我香火,如何?”
聽了他的話,春枝心中有些猶豫,“可是,您或許還有子女……”
謝忘打斷了她的話,“即便我真的有子女,也不會影響你成為我的孫女。這一切,隻取決於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