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深夜,月色被薄雲遮去大半,隻透下些微朦朧的清光,勉強勾勒出泥牆草垛的輪廓。
村子裡的人大多已歇下,隻有零星幾聲犬吠和遠處誰家嬰孩的夜啼。
巽羽穿著一身夜行衣,踮著腳尖,身體貼著牆根的陰影,一點一點往外移動。
直到將那一片沉睡的屋舍輪廓徹底甩在身後,耳邊隻剩曠野的風聲,巽羽才敢停下腳步,扶著路邊一棵光禿禿的老槐樹,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啊!可算讓我逃出來了。”
“終於知道為什麼老和尚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了。這山下的‘老虎’確實可怕,一個不小心,就要闖到心裡來了。”
他拍了拍心口,有些後怕,“還好我跑得快,再待下去,我怕是要被這人間煙火、尤其是這洶湧的桃花給徹底煉化了。”
巽羽踏著月光,頭也不回地紮進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時空,有間屋子亮起了燭火。
春枝打著哈欠,任由丫鬟在自己臉上、頭上搗騰。
昏黃的燭光驅不散卯時之前的濃重寒意,她裹了裹身上的錦襖,眼皮沉得像是墜了鉛塊。
看著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給她梳頭的丫鬟好奇的問:“小姐,這天還完全黑著,雞都還沒開始打鳴呢,咱們真的要這麼早出門嗎?”
春枝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淚花,懶洋洋地回應:“不起早能行嗎?爺爺要是知道我要一個人跑那麼遠,非得把我鎖在家裡不可。”
她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就得趁他老人家還沒醒,咱們趕緊溜。”
想起此次出遠門的目的,丫鬟抿唇笑了笑,手下的動作更快了些,“那確實得起早點。”
寅時五刻,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在沉重的吱嘎聲中同時打開,早已等候在門內的車馬行人依次而出。
春枝一行人的青篷馬車,混在幾個趕早出城的商隊隊伍裡,成了南門第一波出城的人。
馬車一路向南,沿著還算平坦的官道行駛,路旁的景物也從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官道兩旁的植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呼吸間帶著清冽的寒氣。
馬車裡,春枝抱著爐子,靠著車壁,隨著馬車的搖晃,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微微一震,速度慢了下來。
車夫老趙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小姐,官道到頭了,前頭是岔路,往左是去臨城的大路,路平坦些但要繞遠路;往右是條近道,能省半天路程,但要穿一段老林子,路可能不太好走。”
春枝掀開車簾一角,冷風立刻灌了進來,讓她清醒了不少。
她看了看右邊那條蜿蜒沒入一片茂密山林的小徑,這路林木幽深,感覺隨時會有絡腮胡大漢扛著三十米的大刀跳出來高喊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命錢。”
雖然此次出行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搞出人命,但絕對不是這種人命啊。
“走左邊。”
春枝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咱們不趕時間,一切以安全為重。”
“好嘞!”
老趙應了一聲,一抖韁繩,馬車便拐上了左邊的大路。
看了一眼窗外不斷後退的枯樹林,覺得有些無趣的小丫鬟將目光投向自家小姐,小聲開口:“小姐,你說那號稱‘臨城第一美男子”的公子,會長什麼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