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來兩根油條!”
“喲!今天不吃六根了?”
王明紅將一根炸得恰到火候的油條從熱油鍋裡撈出來,隨意的掃了李行簡一眼。
注意到她腳邊那個大包袱,再看看她那一身不同於往日的利落打扮,愣了一下,“這麼早就走了?”
“是啊。”
李行簡把錢直接扔到裝錢的箱子裡,“要去趕班車呢,趕緊給我裝上兩根油條。”
王明紅麻利的給她裝著油條,隨意的開口問:“這次又要去多久啊?”
“說不好,可能幾個月。”
李行簡每年都要出去幾個月,雖然不清楚她到底去做什麼,但看著也不像是尋常的探親遊玩,王明紅也不多問。
把兩根油條裝好之後,她利落地轉身,又從旁邊的蒸籠裡揀了幾個實在的大肉包子和幾個大饅頭,又拿了幾個水煮蛋,不由分說的塞到李行簡手裡。
“喏,拿著,路上吃。”
她的語氣依舊是平常那般的爽利,“出門在外的,不比家裡方便,光吃油條哪裡扛得住?”
看著突然被塞過來的一大袋東西,李行簡微微一怔。
她沒有推辭,隻輕聲道:“謝了。”
“跟我客氣啥!”
王明紅擺擺手,重新拿起長筷子,攪動著油鍋,“早點回來就行,咱這條街,少了你這個不愛說話的裁縫,還挺不習慣。”
李行簡笑笑,“好,我爭取早日回來,到時候我給你們帶特產。”
“你可彆給我畫大餅。”
王明紅頭也不抬,“你上次也說回來給我帶驢肉,我等到現在都沒見著影子。”
“放心,這回一定帶。”
天光大亮,李行簡便背著行囊,彙入了最早一班開往遠方的長途汽車。
汽車像個苟延殘喘的老人,喘著粗氣駛離了熟悉的小鎮。
窗外的景致逐漸變得陌生,從炊煙嫋嫋的平房漸漸過渡到空曠的田野。
李行簡靠窗坐著,毫無睡意。
她不是不想睡,主要是這車裡的環境,實在……一言難儘。
車上,坐的坐,站的站,蹲的蹲,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擠在一起,像緊貼在鍋裡的肉餅。
李行簡有幸搶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可這座位,也不過是在木板上麵墊了一層薄薄的海綿。
可能是時間久了,座位中間的海綿早已經嚴重破損,一大把稻草塞在裡麵充當坐墊,李行簡有種自己坐在田埂上的錯覺。
時間接近中午,溫度越發高,車裡簡直成了一個臭氣培養皿。
汗液、悶出的臭屁、劣質膠鞋捂出的腳臭、還有不知誰身上傳來的濃重狐臭……
各種味道在高溫下混合、發酵,散發出像氨水一樣刺鼻難聞的氣味,壓的人喘不過氣。
這些味道已經足夠令人作嘔了,可還有乘客還試圖臭上加臭,掏出旱煙袋點上了,一大團濃煙從他的口中升騰而起,熏得人直淌眼淚。
李行簡用手帕捂著鼻子,目光有些麻木地在擁擠的車廂裡掃了一眼。
隻這一眼,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早上吃下的那兩根油條差點吐出來。
穿著老漢衫的司機,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抓起一條已經辨不出本色的毛巾,用力蹭了蹭腋下,又在臉上胡亂地抹著。
司機旁邊坐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孩子哭鬨著,就見她毫無顧忌地掀起衣襟奶孩子,汗水將她後背的衣衫洇濕出一大片深色的地圖。
車門旁邊的位置,一個男人把手伸進了衣服裡,在胸膛和腋下用力地搓揉,手指上似乎還粘著搓下來的泥垢。
搓揉之後,他把手放到鼻尖聞了聞,自然的打開隨身攜帶的布袋,掏出一個大餅,大口啃咬起來。
而在他的腳邊,一隻被捆住雙腳的老母雞有氣無力地躺在籮筐裡,屁股部位不斷滲出墨綠色的糞便。
最要命的是距離李行簡座位不遠的地方,一個麵色蠟黃的男人猛地低下頭,一股黃綠色的、帶著酸腐氣味的粘稠液體毫無預兆的噴射在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