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因為是終點站發車,兩人終於有了座位。
夏小棠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農場,覺得自己的心也正被一寸寸撕開。
她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竟因為一封遠洋郵件徹底顛覆。
那位叫羅斯的教授,是父親相交多年的好友,兩人是在一次國際學術交流中認識的。自此,不論在學術還是生活方麵都往來頻繁、通信不斷。
母親是英語老師,自然成了他們之間的翻譯橋梁。國內科研條件落後,羅斯教授時常給予父親諸多幫助。他來中國時,也總是由父母一同接待。
可偏偏就是那一封郵件——原本是父親寫給羅斯的科研探討,由母親翻譯、寄出……誰也沒有想到,信中竟夾帶了一份機密的科研成果。
父親解釋不清,最終被判定通敵。
這場災禍,來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
夏小棠閉上眼,那些黑暗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父親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出事前的一個晚上,父母將她叫到身邊,“小棠,以後……爸爸媽媽可能沒辦法一直陪著你了……”
兩行溫熱的淚水無聲地滑落,她哽咽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唯獨說給他聽:“……可我總覺得,爸爸媽媽是好人啊……”
“嗯,”許湛看著她,眼神肯定,“他們是的。”
……
回到招待所,兩人各自回了房間。
夏小棠躺在床上,身心俱疲。母親白天的模樣在她腦海裡反複浮現,揮之不去。
明天還要坐很久的火車去見父親,她必須強迫自己休息。
起身拿了洗漱用品,走到走廊西頭的公共洗浴室。
外間是存放衣物的鐵皮格子,邊上的掛鉤可以掛外衣。裡間用水泥隔斷分成幾個淋浴間。
她推開門正要進去,又猶豫了起來。
恰巧對麵的男洗浴室門開了。許湛走了出來,發梢濕漉漉地滴著水珠,身上帶著清爽的皂角氣息。
“許湛!”夏小棠脫口叫住他。
許湛聞聲停下,轉過身來。
“你…等我一下。”她說完便推開洗浴室的門閃身進去。
不過片刻,門又被推開。
夏小棠探出身來,一手緊揪著領口,另一隻手將一件疊好的淺色衣物塞進他手裡,“幫我拿回去…”
許湛下意識攤開掌心,那是一件還帶著她體溫的貼身背心,此刻正柔軟地躺在他手中。
他怔在原地,耳根微微發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夏小棠已經紅著臉縮回門內。
門“哢噠”一聲關上。許湛低頭凝視手中的衣物,指尖不經意觸到一處硬邊。
他輕輕翻開,才發現背心的夾層裡,整整齊齊地縫著一疊錢。
針腳深深淺淺,大小也不均勻,許湛卻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沒想到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居然也悄悄學會了針線活。
他回到房間,拿起毛巾擦著濕發,水珠順著脖頸滑落……
突然,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閃過:方才小棠走進浴房時……他隱約瞥見屋內掛鉤上,掛著一件碎花條絨外套……那件外套……
許湛猛地一怔,毛巾從他手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