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湛抬手用力揉著陣陣發緊的太陽穴,熟悉的鈍痛再次襲來,像一根鐵絲緊緊箍住頭顱。
寫完最後一行數據,他像是耗儘了最後一絲氣力,將自己重重摔進床鋪。
自歸來後,他幾乎夜夜和衣而臥,仿佛連脫去這身沉重“偽裝”的力氣都已不剩。
黑暗中,齊銘低聲告知的消息又一次浮現:“夏明遠教授越來越虛弱了,再次被緊急送醫了……”許湛閉上乾澀的雙眼,無聲地嚅動嘴唇:老師,請您一定……再堅持一下,等等我。
……
夏小棠側身蜷縮在床上,掌心下,腹中的孩子不安地動著,就像是能感知到她紛亂的心緒。
“寶寶,”她輕聲低語,指尖隨著胎動的軌跡溫柔撫摸,“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媽媽的難過?”
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枕畔。
她覺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極——事到如今,竟還在心底存著一絲卑微的期盼,盼望著許湛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理智明明告訴她,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他親口承認,白紙黑字,無可辯駁。
唯獨她那不爭氣的心,仍固執地無法接受這個冰冷的現實。
今天,她鼓足最後的勇氣,直直望向他的眼底。
就在那一瞬間,她竟捕捉到了一絲未來得及掩飾的痛楚——那複雜的眼神裡,竟翻湧著與她相似的掙紮與苦衷。
前幾天,夏小棠在陽台邊晾著衣服,夜色溫柔,遠處還零星亮著幾扇窗戶的燈光。
可就在這時,整棟樓猛地陷入一片漆黑——停電了。
她心裡一慌,剛擰乾的衣服“啪”地掉在地上。
幾乎是同時,屋裡傳來徐洋急忙跑來的腳步聲,中途還撞到了椅子,發出悶響。
黑暗中,她下意識脫口而出:“許湛!”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也愣住了。
徐洋的腳步應聲停住,四周隻剩下黑暗與寂靜。
夏小棠站在原地,手指微微發顫。
她沒想到,那個被她努力壓抑在心底的名字,竟會在此刻如此不受控製地脫口而出。
徐洋沉默了片刻,隨即打開了手電筒。看著站在那裡失神的夏小棠,蹲下撿起衣服,輕聲安撫,“沒事了…”
……
這天,夏小棠趁著天氣好,去供銷社采買了一番。
孩子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出生,雖不知是男是女,但貼身的柔軟小衣、奶瓶之類的物件,總得先備起來。
回來時,手裡提著不算輕便的網兜,沒走多遠便覺得有些氣喘。
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卻感到腳步愈發沉重,隻得慢下步子,一手撐著後腰,小心地往前走。
快到宿舍區,有一段長長的台階。她沒走幾步,望上去,有些發怵,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