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春梅的目光飄向窗外,暮色一層層壓下來,像極了那個改變一切的夜晚。
“你爸爸當時急得直拍桌子,”她聲音發顫,“他對許湛喊:‘你糊塗!我們兩個老的已經這樣了,你非要搭上自己和小棠的一輩子嗎?’”
“最後……”孫春梅深吸一口氣,“許湛是流著淚在舉報信上簽的字。他跪在我們麵前,額頭抵著地板,說這輩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用命護著你。”
夏小棠閉上眼,仿佛看見當年那個倔強的少年——她的許湛,從來都是這樣,把所有的苦都咽進自己肚子裡。
再睜開眼時,她的聲音止不住地發抖:“媽媽……是我誤會他了。全世界都誤會他了,可他為什麼……連一句辯解都不肯說?”
孫春梅握緊女兒冰涼的手,“小棠,誰都可以誤會他,但你不可以……”
這些年她對許湛的冷漠、指責,那些如刀鋒般鋒利的話語,此刻全都調轉矛頭,一刀一刀地刺回她心上。眼淚無聲滑落,“我傷他太深了……”
終於,她再也控製不住,捂著臉痛哭失聲。
孫春梅將女兒輕輕攬進懷裡,“小棠,好好跟許湛溝通,他是個好孩子。我從沒把他當成你爸的學生,他就是我的孩子。隻要家裡有重活,他學業再忙都會趕來幫忙。他喜歡你,我們都看得出來,可他一直克製著……那麼好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心裡裝的一直是你。”
孫春梅也落下淚來。從許湛十八歲起,她看著他一路成長,太懂這個孩子的隱忍和擔當。
夏小棠哭了許久,突然抬起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抓起電話就撥給了齊銘。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幾乎脫口而出:“齊銘哥!”聲音裡帶著不安的急迫。
“小棠?這麼晚了,出什麼事了?”齊銘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許湛……他是不是也被抓了?”
電話那頭驟然陷入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齊銘哥,當初許湛舉報我爸爸,是被逼的!我和我媽都可以作證,是我爸求他這麼做的,他是無辜的!”她急切地解釋著。
聽筒裡依然隻有令人心慌的沉默。
“齊銘哥?”她不確定地又叫了一聲,不安在胸腔裡膨脹。
良久,齊銘才終於吐出一個字:“好……”
這遲疑的反應讓夏小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語氣裡帶上了懇求:“齊銘哥……我想見見他,行嗎?”
“現在還不行。”他的拒絕乾脆利落。
“是不是因為吳敬業那邊……”
“吳敬業……”齊銘打斷她,“已經死了。”
“死了??”夏小棠倒吸一口冷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棠,”齊銘的語氣稍稍緩和,“很多事情,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現在必須堅強起來,孩子和媽媽都需要你照顧。記住,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隨時找我。”
“齊銘哥!”夏小棠怕他掛斷電話,連忙叫住他,“如果你看到他…告訴他,無論怎樣,我願意一直等著他…”
齊銘停頓了一下,直接結束了對話:“太晚了,早點休息吧。”
不等她回應,電話就被掛斷。
夏小棠握著電話,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吳敬業死了?這一切遠比她想象的更複雜、更危險。
許湛現在到底處於什麼境地?為什麼齊銘和齊振國他們都言辭閃爍、避而不談?
吳敬業的死,和許湛有沒有關係?
“小棠?”孫春梅抱著已經睡著的安安,站在臥室門口,擔憂地看著失魂落魄的女兒,“出什麼事了?”
夏小棠轉過身,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沒……沒什麼,齊銘哥說……案子還在查,有些複雜。”
孫春梅沒有追問,隻是深深看了女兒一眼。
多年的磨難讓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兒平靜外表下洶湧的驚濤駭浪。
“不管發生什麼,小棠,彆強撐…媽媽都和你一起麵對。”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