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動作,這個神情,與多年前在家裡,十七歲的夏小棠第一次見到二十一歲的許湛時一模一樣。
那時他還是父親最得意的學生,穿著乾淨的白襯衫,不好意思地抬起頭,被她這個莽撞的小師妹逗得微微一愣,隨即溫和地握住了她的手。
央吉在一旁嗤笑:“你瘋了嗎?他怎麼可能懂得握手?他連自己是誰都......”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一直靜坐如雕塑的許湛,竟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頭。
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落在夏小棠臉上,那雙曾經盛滿星辰大海、如今卻空洞如荒漠的眼睛,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
雖然依舊沒有焦點,卻像是在努力辨認著什麼。
然後,在央吉不敢置信的注視下,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
他低頭看著夏小棠懸在半空中的手,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終於,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冰涼,力道很輕,隻是一個禮節性的觸碰。
但對夏小棠來說,這一握,卻重若千鈞。
她緊緊咬住下唇,淚水不知不覺掉落,卻依然保持著那個含淚的微笑。
這是她的許湛啊——即便迷失在無邊的黑暗裡,身體卻依然記得與她初見的模樣——他第一次和她握手,就隻是這樣輕輕一握,隨即臉紅到脖子。
許湛的手很快便鬆開了,重新恢複了茫然的姿態,緩緩坐回椅子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央吉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照顧了他這麼久,他從未對任何人,有過這樣的回應。
這個新來的女人,不簡單!
……
然而最初那個握手帶來的希望火苗,在現實麵前卻顯得如此微弱。
許湛仿佛被永遠困在了自己的精神荒原裡,那道屏障堅不可摧。
日複一日的輪班照顧,更像是一場單方麵的消耗戰。
他已習慣了央吉的存在——她的聲音、她的觸碰、她的照顧節奏,成了他混亂世界裡唯一的常量。
喂藥時,央吉端著藥杯走近,他會無意識地微微仰頭配合。
可當夏小棠做同樣的事時,他卻視若無睹,嘴唇緊閉。
有一次甚至煩躁地揮手打翻藥杯,白色藥片散落一地,也刺痛了她的心。
散步時,央吉牽著他的袖口,他能安靜走完全程。
換成夏小棠牽引,他要麼釘在原地不動,要麼中途甩開她的手茫然張望。
直到央吉出現,他才恢複平靜。
最讓夏小棠無力的,不是攻擊排斥,而是徹底的漠視。
她整天守在他身邊絮絮叨叨,他卻始終望著窗外,眼神空洞。
她精心準備溫水,學著央吉的樣子喂水,他卻不肯喝。
她偷偷帶來他最愛吃的糖,他看也不看。
最令她心碎的是那次無意中看見——央吉為他修剪指甲時,他身體全然放鬆,剪完後還無意識地摩挲著修剪整齊的指甲。
那個代表舒適接納的微小動作,他從未對她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