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離去時,那僵硬的笑容與眼底深藏的驚疑,如同冰錐般刺入劉麗麗的心底,讓她最後一絲僥幸也煙消雲散。門扉合攏的輕響,仿佛一道分界線,隔開了過往天真爛漫的歲月,也宣告了一場無聲戰役的揭幕。
客廳內重歸寂靜,隻餘窗外漸密的雨聲,淅淅瀝瀝,敲打著玻璃,也敲打在她緊繃的心弦上。劉麗麗並未開燈,任由昏暗吞噬著自己,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指尖觸及心口,那枚貼身佩戴的墨玉傳來溫潤的觸感,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清涼氣息,似乎正透過肌膚,緩緩撫平她翻騰的氣血與驚悸。
“她也回來了……”劉麗麗低聲呢喃,唇邊泛起一絲苦澀。這並非猜測,而是近乎篤定的判斷。林薇薇最後那眼神,那絕非十九歲少女應有的驚疑與審視,更像是一個曆經世事、掌控全局者驟然失算時的錯愕與重新評估。前世十年相處,今生生死仇讎,她對林薇薇的了解,恐怕比對自己更甚。
確認了這一點,一股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林薇薇既然也身負前世記憶,那麼她對於玉佩的渴望,對於仙緣的追逐,隻會比前世更加急切,手段也必然更加狠辣詭譎。自己雖僥幸先行一步,保住了玉佩,開啟了空間,但終究是勢單力薄,根基淺薄。林薇薇前世能憑借玉佩迅速崛起,其心機、手段、乃至可能暗中網羅的勢力,都絕非此刻剛剛重生的自己所能抗衡。
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
她必須隱忍,必須蟄伏。修仙之道,漫漫長遠,非一朝一夕之功。在擁有足夠自保乃至反擊的力量之前,一個穩固的、不引人注目的凡世身份,便是她最好的保護色。如同那深藏於九地之下的潛龍,需借凡塵濁氣遮掩其形,方能積蓄力量,以待騰飛九天之日。
思緒及此,劉麗麗深吸一口氣,扶著門板站起身。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被雨幕籠罩的朦朧世界,霓虹燈光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怪陸離。這紅塵俗世,既是束縛,亦是屏障。
她轉身回到臥室,打開了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尚顯蒼白的臉龐,卻照不透她眼中沉靜的決意。指尖在觸摸板上滑動,點開了幾個常用的招聘網站。她需要一份工作,一份既能提供合理身份掩護,又不會過多耗費她時間精力的工作。
目光在琳琅滿目的招聘信息中逡巡,最終,停留在一條熟悉的信息上——“‘創想時代’新媒體公司,招聘實習編輯若乾,要求大三及以上在校生,專業不限,工作輕鬆,氛圍活潑……”
“創想時代”……劉麗麗的指尖在這四個字上停頓。前世,她正是在這家規模不大、以運營本地生活資訊和幾個小眾公眾號為主的公司裡,度過了大二暑假的實習期。工作內容無非是搜集素材、排版推送、偶爾寫些無關痛癢的軟文,確實清閒,上司管理鬆散,同事關係簡單。最重要的是,它為她提供了大量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前世她用來逛街休閒,而今生,這些時間將用於那方寸之間的玉佩空間,用於爭分奪秒的修煉。
這無疑是目前最理想的選擇。如同冥冥中自有定數,前世看似無意的選擇,今生卻成了精心謀劃的一步棋。
她沒有猶豫,熟練地填寫電子簡曆,投遞了出去。做完這一切,她合上電腦,再次將心神沉入胸前的玉佩。意念微動,周遭景象變幻,已置身於那靈氣氤氬的空間之中。腳踏鬆軟黑土,麵對瑩白靈脈與汩汩靈泉,她盤膝坐下,嘗試著依照前世零星聽聞以及曾祖手劄殘篇中模糊提及的“凝神靜氣,感應天地”之法,引導那絲絲縷縷的純淨靈氣入體。
修煉不知歲月,尤其是在這無日月星辰變幻的空間之內。直到感受到精神傳來一絲疲憊,她才退出空間,外界不過過去一個時辰。雨已停歇,月色透過窗紗,灑下清輝一片。
次日一早,手機便收到了“創想時代”的麵試通知,時間定在下午三點。劉麗麗並無意外,平靜回複確認。
下午,她換上一身簡潔的白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長發束成利落的馬尾,略施淡妝,遮掩了病後的憔悴,看上去便是一個清爽朝氣的大學生模樣。對著鏡子練習了幾遍從容鎮定的笑容,她這才出門赴約。
“創想時代”位於市中心一棟略顯陳舊的寫字樓內,占據了其中半層樓麵。裝修風格追求所謂的“工業風”,裸露的管線、紅磚牆壁、色彩鮮豔的懶人沙發,試圖營造出輕鬆創新的氛圍。前台將她引到一間小會議室等候。
不多時,人事經理和部門主管一同進來。人事經理是位麵帶職業微笑的年輕女子,而部門主管則是個約莫三十出頭、戴著黑框眼鏡、頭發有些蓬亂的男子,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正是前世那位管理鬆散的王主管。
麵試過程波瀾不驚,無非是些自我介紹、對崗位的理解、未來規劃之類的常規問題。劉麗麗對答如流,言辭懇切,態度謙遜,將一個渴望積累社會經驗、對新媒體行業充滿興趣的在校生形象演繹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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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那位王主管推了推眼鏡,看著手中的簡曆,隨口問道:“劉同學,看你的專業和之前的經曆,似乎和我們新媒體並不算特彆對口。很多大公司都在招暑期實習生,為什麼選擇來我們這裡呢?”
這個問題在前世的麵試中也曾出現,當時劉麗麗回答得有些含糊,隻強調了想嘗試不同領域。今生,她早已打好腹稿。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坦誠,迎上王主管略顯散漫的視線,從容應答:“王主管,您好。我認為,大學階段正是廣泛嘗試、探索自我可能性的時期。貴公司規模雖不如一些業界巨頭,但正因如此,氛圍可能更為靈活,接觸到的業務層麵也可能更全麵。我希望能在一個不那麼刻板的環境裡,真正積累一些務實的社會經驗,而不僅僅是蓋個實習章。同時,我個人也很喜歡新媒體這種快速迭代、充滿活力的氛圍,覺得它與我們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更為貼近。”
她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既點出了對務實經驗的渴望,又巧妙恭維了公司的“靈活”氛圍,可謂正中下懷。那王主管聞言,果然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你很懂行”的表情,沒再多問,在簡曆上劃了個勾。
“好的,劉同學,你的情況我們了解了。請回去等通知,預計一到兩個工作日內會有結果。”
“謝謝您。”
走出寫字樓,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劉麗麗微微眯起眼,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她知道,這份offer已是囊中之物。
果然,第二天下午,她便收到了錄用郵件,下周一正式入職。
握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確認信息,劉麗麗輕輕籲出了一口氣。這第一步,總算穩穩邁出。白天,她是朝九晚五、忙碌於瑣碎工作的普通實習生,混跡於紅塵俗世,用凡俗的身份編織一層密不透風的偽裝;夜晚,她便化身追逐長生的修道者,潛入玉佩空間,汲取靈氣,淬煉己身,在寂靜中積蓄力量。
這樣的雙重身份,這樣的節奏,正好能避開林薇薇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如毒蛇般緊盯的視線。敵明我暗的劣勢,或許能借此悄然扭轉。
她抬眼望向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夕陽下勾勒出堅硬的輪廓。仙途漫漫,道阻且長。但她已尋得一方淨土,亦在凡塵紮下了偽裝的根。前路縱有千難萬險,她亦將披荊斬棘,步步為營。玉佩空間是她的洞天福地,而這凡世身份,便是她護道前行的堅實甲胄。日月輪轉,晝夜交替,她的征途,已於無聲處悄然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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