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被圍得水泄不通。沈硯青調來的兵丁舉著火把,刀槍出鞘,將府邸前後門堵死。裡麵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趙屹天權星君)懸浮在府邸上空,周身星輝流轉,像一尊沉默的神隻,與遠處夜空中翻騰的魔雲對峙。魔雲裡,雲緋的投影若隱若現,冰冷的殺意鎖定了下方,但她似乎有所顧忌,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少仙官站在府外一處高地上,碧玉簫湊在唇邊,簫聲低沉悠揚,引動地底龍脈之氣,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大部分魔氣對府內的侵蝕。
雲芷站在七皇子臥室門外。裡麵,七皇子趙昭華被捆在椅子上,雙眼緊閉,臉色青黑,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喉嚨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已經完全被魔念控製,失去了神智。
霜枝緊張地守在雲芷身邊:“郡主,小心啊。”
雲芷點點頭,從懷裡拿出那個小玉瓶。瓶身溫熱,裡麵的黑氣躁動不安。她看了一眼空中的趙屹,趙屹也正看向她,目光交彙,他微微頷首。
雲芷深吸一口氣,盤膝在門口坐下。她拔掉玉瓶的塞子,引導出一絲姐姐的本源魔力,纏繞在自己指尖。然後,她閉上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那點微薄的仙靈之氣中,順著那絲魔力的牽引,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滲入了七皇子混亂的心神。
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粘稠的黑暗和混亂的嘶吼。這是七皇子被侵蝕的意識殘渣。雲芷穩住心神,順著那縷同源魔力的感應,朝著一個方向“遊”去。
穿過黑暗,眼前豁然開朗,但景象卻讓她心頭一緊。
那不是七皇子的記憶。是一片仙氣繚繞的宮闕,但天空是灰暗的,宮殿顯得冰冷而壓抑。一個穿著素白仙裙的女子跪在冰冷的大殿上,周圍站著一圈模糊的身影,指指點點,眼神充滿鄙夷和排斥。是年輕的雲緋。她在哭,肩膀聳動,但眼神裡充滿了屈辱和不甘。
“憑什麼……不是我做的……為什麼不信我……”她低聲嗚咽。
畫麵一閃。是訂婚的場景。天權星君趙屹的前世)站在對麵,麵容模糊,神情冷淡。雲緋看著他,眼裡有期盼,但對方隻是程式化地完成儀式,沒有多餘的眼神交流。周圍是虛假的恭賀聲,背後是竊竊私語和嘲諷。
畫麵再變。雲緋獨自一人在荒蕪的仙島上,承受著雷劫,渾身是血,眼神卻越來越偏執瘋狂。“你們都要逼我……都在看我的笑話……好!我就如你們所願!”她對著天空嘶吼,周身仙氣開始逆轉,染上墨色。
這些畫麵快速閃回,充滿了被冤枉、被孤立、被背叛的憤怒和絕望。一個聲音在雲芷耳邊不斷回響,充滿誘惑:“看啊……他們多麼虛偽……多麼不公……加入我……毀掉這一切……”
雲芷感到一陣眩暈,心底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憤。是啊,姐姐受了這麼多苦……
不。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刺痛讓她清醒。這些記憶是真實的,但被扭曲了,放大了怨恨,隱藏了其他。姐姐選擇了沉溺其中,並試圖拉她一起墮落。
黑暗凝聚,化作一個身影,出現在雲芷麵前。是雲緋,但眼神冰冷空洞,周身纏繞著濃鬱的黑氣,是那縷本源魔念的化身。
“妹妹。”魔念化身開口,聲音帶著回聲,“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仙界,這就是他們對待我們的方式。你我本該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姐妹,卻受儘欺淩。何必再幫他們?與我一起,重塑這三界秩序!”
雲芷看著它,搖了搖頭:“姐姐,你被騙了。”
魔念化身眼神一厲:“你說什麼?”
“欺負你的人,是錯了。仙界的不公,也存在。”雲芷的聲音很平靜,她想起在人間經曆的種種,“但趙屹護著我,霜枝陪著我,沈硯青幫著我,顧知雪信著我,就連我那個糊塗爹,也知道在最後喊一句護駕。人間有冷,也有暖。你隻記住了恨,卻把那些可能存在的、細微的好,全忘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直視那雙空洞的眼睛:“你用彆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也懲罰了無數跟你我一樣,隻想安穩活著的無辜生靈。這條路,走不通的。停下吧。”
魔念化身發出尖利的笑聲:“安穩?可笑!弱者才祈求安穩!力量!隻有絕對的力量,才能掌控命運!”
“掌控命運,然後呢?”雲芷問,“像現在這樣,變成仇恨的傀儡,拉著所有人一起毀滅?姐姐,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魔念化身周身黑氣翻湧,顯然被激怒了:“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心裡還有一點地方,是軟的。”雲芷輕聲說,她想起了姐姐煉製那縷魔力時痛苦的眼神,想起了少仙官提到的蹊蹺,“我知道你可能被更深的陰謀利用了。放下恨,我們可以一起去查清真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恨意拖著墜入深淵。”
當雲芷說到“被利用”、“查清真相”時,魔念化身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極短暫的迷茫和……痛苦?那痛苦非常真實,轉瞬即逝,卻被雲芷捕捉到了。就是現在!
雲芷毫不猶豫,將手中玉瓶對準魔念化身,全力催動!瓶中的本源魔力受到牽引,劇烈震動,與那化身產生強烈共鳴!同時,雲芷將自己在人間感受到的所有溫暖、守護的意念,化作一道純淨的白光,注入玉瓶!
“不——!”魔念化身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扭曲、潰散。那絲被雲芷話語觸動的不甘和疑慮,成了它防禦上的裂痕。
玉瓶產生巨大的吸力,將潰散的黑氣一絲絲抽離、吞噬、封印。當最後一絲黑氣被吸入瓶內,雲芷迅速塞上瓶塞。玉瓶恢複了平靜,隻是裡麵的黑色更加濃鬱深邃了。
在魔念徹底消失的刹那,雲芷似乎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在她心底響起,帶著無儘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是解脫,又像是遺憾。
雲芷猛地睜開眼睛,大汗淋漓,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她還在七皇子臥室門外。霜枝趕緊扶住她。
臥室裡,被捆著的七皇子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噴出一口黑血,頭一歪,昏死過去。但他臉上的青黑色褪去了,雖然虛弱,但呼吸平穩了些,魔氣的控製消失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夜空中的魔雲瘋狂翻湧,雲緋的投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充滿痛苦和暴怒的尖嘯!逆運大陣的核心陣眼,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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