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西市口驚魂一瞥,趙屹那張冷峻得近乎刻薄的臉,以及那身幾乎要凝成實質、看一眼就讓人黴運纏身的衝天劫氣,便在蕭沐雲的腦子裡紮了根,揮之不去。
任務。功德。錄籍仙籙。
這些詞像小鞭子一樣,在她又慫又渴望自由的仙靈深處反複抽打。返回仙界的唯一途徑,似乎就係在那個移動的“災禍之源”身上。
可怎麼接近?
那位爺出行,不是高頭大馬便是疾馳的馬車,身邊永遠環繞著煞氣逼人、眼神銳利的親兵,尋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等閒人根本靠不近三丈之內。她一個“傻”郡主,難道還能次次精準地預判驚馬發生地點,然後準時出現在現場表演“意外”相遇嗎?
不行,守株待兔太過被動,得主動出擊。
可如何出擊?
蕭沐雲蹲在自己那小院荒蕪的牆角,對著幾叢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雜草發愁。霜枝抱著她那把永遠不離身的大掃帚,在一旁好奇地看著,發梢的枯葉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郡主,您又看螞蟻搬家呢?天涼了,螞蟻都快沒啦。”
蕭沐雲沒理她,目光在那些蔫頭耷腦的雜草裡逡巡。送點什麼?表達一下…呃…善意?或者至少,混個臉熟?仙界的規矩,上門求見總不能空著手吧?雖然她現在一窮二白,仙力蕩然無存,凡間的銀錢也根本輪不到她這個傻郡主支配。
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叢長得格外奔放不羈、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上。秋日陽光下,那些毛穗呈現出一種乾燥而溫暖的金黃色,隨著微風輕輕搖擺,倒有幾分…野趣?
這個…看起來挺彆致的?生機勃勃?不拘一格?
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什麼絕妙的禮物,笨拙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尖刺,揪了幾根最粗壯、毛穗最飽滿豐盈的,緊緊攥在手心。嗯,禮輕情意重…野百合也有春天…狗尾巴草也能代表誠摯的心意…吧?
“郡主,您揪這個乾嘛呀?”霜枝更疑惑了,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不解,“這玩意兒又不能吃,還紮手。”
蕭沐雲隻是咧開嘴,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把狗尾巴草攥得更緊了些,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
這日,她趁著看守她的嬤嬤偷懶打盹兒,霜枝又被派去彆處幫忙的間隙,故技重施,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晃晃悠悠地“溜達”出了小院。這一次,她目標明確,朝著記憶中王府側門附近、下人們常聚在一起閒嗑牙的廊下摸去。
果然,幾個粗使婆子並一個小管事模樣的婦人正圍坐在那裡,一邊做著針線,一邊低聲交換著府裡府外的各種閒話。
蕭沐雲縮在廊柱後方的陰影裡,豎起耳朵,將那些零碎的言語一一捕捉。
“……”
“我們這位趙將軍,盛是勤勉,每日清晨都會從城西大營入展義門,路過我們這邊。”
“……聽說沒?北邊又不太平了……”
“唉,打仗就是要花錢如流水啊!朝廷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可不是?聽說度支司那邊也難,各處都要用錢!咱們王爺這幾日為了籌餉,嘴角都起燎泡了!”
“趙將軍也是,性子太硬,為了軍餉的事,前兒在朝堂上又跟戶部的人頂起來了,聽說把度支郎沈大人都給得罪狠了……”
“嘖嘖,要我說,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可這總逼著上頭也不是辦法……”
“你懂什麼!邊關的將士苦啊!我娘家侄兒就在那邊,信裡說,都快揭不開鍋了……”
信息碎片收集:趙屹行程,邊關緊張,軍餉短缺,朝廷度支困難,趙屹因軍餉與戶部度支司)關係緊張。
蕭沐雲默默消化著這些信息。趙屹的困境很清晰:他需要錢來維持軍隊穩定,應對邊患。但朝廷沒錢,或者說,有錢卻因各種原因比如被刁難?)撥付不暢。他性格剛直,不善或不願)斡旋,導致局麵僵持。
所以,他的“財劫”,眼下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這“軍餉困局”。他需要理解的,或許不僅僅是錢的重要性,更是獲取和運用錢財的……方法?規則?
正思忖間,忽聽一個婆子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要說起來,趙將軍這運道也是邪門……自打去年在戰場上中了那冷箭,傷愈回來後,但凡是經他手的銀錢事務,總得出點紕漏……上次是押送的餉銀差點被劫,這次又是度支司卡著……坊間都悄悄傳,說他是不是衝撞了哪路財神,成了……”
那婆子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災星?破財命?
蕭沐雲心中猛地一凜!不對!這絕非什麼簡單的時運不濟!這分明是……那日她感知到的、纏繞在趙屹氣運上的那絲灰黑色厄運在作祟!有人在刻意敗壞他的財運,製造“趙屹與錢財相克”的輿論!
是誰?姐姐雲緋在仙界的勢力?還是凡間與他有仇的對手比如那個被得罪的度支郎)?
線索雜亂,如同亂麻。她需要更接近風暴中心,才能看清真相。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甜絲絲的焦糖香氣隨風飄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是畫糖畫的味道!比糖葫蘆也不差什麼的!
糖畫!目標暫時偏移!
吃貨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算計。蕭沐雲吸了吸鼻子,眼神立刻變得直勾勾的,循著香味就往外走。嬤嬤醒了怕是少不了一頓數落,但……糖畫的誘惑太大了!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側門,守門的婆子見是她,知道是個傻的,也懶得認真攔,隻嘟囔了一句“郡主彆走遠”,便由著她出去了。
巷口果然有個糖畫攤子。蕭沐雲蹲在攤前,看著老伯用糖漿畫出各種栩栩如生的小動物,看得如癡如醉,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她摸遍了全身,才找出兩枚磨得發亮的舊銅錢,眼巴巴地遞過去,指著一條糖龍:“……要……要那個……”
就在老伯笑著接過銅錢,開始為她製作時——
一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打破了巷口的寧靜。
蕭沐雲下意識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