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雲著實安分了兩日。一是後怕,二是那日倉促間記下的幾個氣運晦暗的卷宗位置,如同迷霧中的幾個微弱光點,讓她隱約覺得抓住了什麼,卻又不知如何下手。
凜音依舊每日準時播報那可憐的功德值和令人頭疼的任務,但關於軍餉案,也隻是重複“請仙友持續關注”,再無更多提示。
這日清晨,太後忽然又來了興致,說禦花園的秋菊開得正好,召了幾位近日在京的宗室小輩一同賞花。蕭沐雲再次“榮幸”位列其中。
禦花園內,秋菊競相開放,或金黃燦爛,或潔白如雪,或紫紅似霞,倒是頗為熱鬨。太後被一眾孫輩簇擁著,漫步花叢,心情頗佳。蕭沐雲依舊綴在隊伍最末尾,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前麵兄弟姐妹們吟詩作對、爭相討好,一邊默默觀察著來往的宮人官員,心裡還在琢磨著那幾處晦暗氣運。
賞花行至一半,太後有些乏了,便在亭中坐下歇息,讓孩子們自行玩耍片刻。蕭沐雲樂得清靜,悄悄溜達到一處人跡稍少的假山旁,蹲在地上,假裝看螞蟻搬家,實則在腦海裡反複回憶那日書房所見。
正出神間,忽聽得假山另一側傳來一陣壓抑著的、略顯激動的低語。
“……豈有此理!簡直是蛀蟲!此等行徑,枉顧將士浴血,枉顧社稷安危!”
聲音帶著文人的憤慨,卻又似乎有些不得誌的鬱結。
蕭沐雲好奇地稍稍探出頭,隻見一位穿著青色官袍、品階似乎不高的中年官員,正對著假山念念有詞,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卷文書,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麵容清臒,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憂色和正直之氣。
是位言官?看樣子,像是遇到了什麼極不平之事,在此處發泄情緒。
蕭沐雲心中一動。言官……似乎是有風聞奏事、彈劾官員之權的?或許……
她小心翼翼地感知了一下這位言官周身的氣運——清正卻略顯微弱,似乎被某種更大的濁流壓製著,但核心一股浩然之氣仍在掙紮。
就在此時,她腦中那點微末的仙靈感知再次被觸動!她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與她記憶中那幾處晦暗氣運同源的氣息,正從言官手中那卷文書的縫隙中隱隱透出!
是了!那晦暗氣運的載體,並非一定是沈硯青書房裡那些大部頭,也可能是一些零散的、不易察覺的單據副本或摘要!而這一份,不知為何,竟落在了這位正直卻不得誌的言官手中!但他似乎並未完全意識到其重要性,或者缺乏更直接的證據?
一個大膽的念頭劃過腦海。
她需要讓這份東西……變得更顯眼一點?或者,讓他更重視它?
如何做?
直接衝出去說“大人你手裡的東西很重要”?怕不是立刻被當成瘋子。
她看了看腳下濕潤的泥土,又看了看假山縫隙裡頑強生長的一株野草,有了主意。
她假裝蹲久了腿麻,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然後“一不小心”腳下一滑,驚呼一聲,整個人朝著假山方向軟軟地摔坐下去,手掌“啪”一下按在了泥地裡!
“哎呀!”
那言官被驚動,猛地回頭,看見一位衣著華貴卻摔得滿手是泥、發髻微散的少女,正眼眶紅紅地看著自己臟兮兮的手,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他認得這是靖王府那位傻郡主,時常出入宮廷。
“郡主殿下?”他連忙收斂了臉上的怒容,上前一步,略顯尷尬地拱手,“您……您沒事吧?”
“手……臟了……帕子也掉了……”蕭沐雲癟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目光卻“無意間”掃過他手中那卷文書,然後伸著臟兮兮的手,指向假山根部一處縫隙,“好像……掉那裡了……嗚嗚……”
那言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裡隻有雜草和泥土,哪有什麼帕子?他正待說話,卻見郡主那雙沾滿泥濘的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幾滴泥水甩出來,好巧不巧,正落在他手中那卷文書的邊緣,暈開一小片汙漬,恰好覆蓋了某個無關緊要的角落,反而讓旁邊幾個原本不起眼的數字和印章痕跡,在濕泥的襯托下顯得清晰了一點。
言官下意識地低頭想去擦拭汙漬,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被泥水“凸顯”出來的地方。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瞳孔微縮,之前未能串聯起來的某些線索仿佛瞬間被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