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的碎屑還沾在指尖,蕭沐雲卻已嘗不出半分甜味。霜枝帶來的消息像一塊冰,猝不及防地塞進了她胃裡,凍得她四肢都有些發麻。
玉馬被砸了?糖漿畫的狗尾巴草?
這畫麵感太過強烈,甚至帶著一種戲謔的惡意,讓她瞬間想起自己那次失敗的“送禮”和宴會上的“失手”。
【凜音!分析!誰乾的?!】她下意識地在腦中求助,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捏碎了半塊桂花糖。
凜音的聲音依舊軟萌,卻透著一絲數據流高速運轉的細微雜音:“信息不足,無法精準溯源。可能性一:目標人物趙屹所為。動機:察覺玉馬異常,以牙還牙警告七皇子,並對宿主進行試探或嘲諷。可能性二:七皇子自導自演。動機:嫁禍宿主或趙屹,加劇矛盾,尋找發難借口。可能性三:第三方勢力介入。動機:未知。風險等級:高。建議宿主高度警惕,近期行為模式需降級至‘極度無害’。”
【極度無害?我現在看起來難道很“有害”嗎?】雲芷欲哭無淚,隻覺得仙生艱難。她隻是想安安穩穩混點功德,怎麼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
“郡主…您說,會、會是誰啊?”霜枝的小臉也白了,抱著掃帚的手微微發抖,“那糖漿畫的狗尾巴草…是不是、是不是在說您上次…”她沒敢說下去。
蕭沐雲猛地打了個寒顫。連霜枝都能立刻聯想到她,更何況那些心思縝密的局中人?
“不知道…彆、彆瞎猜…”她聲音發虛,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跟我們沒關係…對,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一把搶過霜枝手裡的掃帚,假裝用力地掃著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可怕的猜測和窺探的目光統統掃出門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我隻是個掃地的傻郡主…】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翌日,靖王妃竟親自來了她這處荒僻小院,身後還跟著兩個捧著新衣和首飾的丫鬟。王妃臉上帶著一種複雜難辨的神情,有關切,更多的卻是一種審度和隱隱的不安。
“沐雲啊,”王妃的語氣是罕見的溫和,甚至彎下腰,用繡著金線的帕子擦了擦她其實並不臟的臉頰,“昨日…七皇子府上出了點事,你可聽說了?”
蕭沐雲立刻進入全傻狀態,眼神茫然地搖頭,嘴裡含著半塊沒咽下的糕餅,含糊道:“…糕糕…好吃…”
王妃細細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最終卻隻看到一片懵懂的蠢笨。她稍稍鬆了口氣,語氣卻更凝重了幾分:“沒聽說就好。隻是近日外麵不太平,你少出門,莫要再惹出事端。尤其…莫要再衝撞了貴人。”她意有所指,顯然指的是七皇子。
“哦…”雲芷乖乖點頭,心裡卻門清:這是來自王府高層的警告和切割。一旦她真被七皇子認定為挑釁者,靖王府絕不會保她。
王妃又敷衍地安撫了幾句,留下東西便匆匆離去,仿佛這院子多待一刻都會沾上麻煩。
蕭沐雲看著那幾匹顏色鮮亮、卻明顯不合身的綢緞,心裡拔涼拔涼的。【得,夥食待遇沒提升,封口費和喪葬費先預支了。】
凜音:“環境友好度降低。生存壓力增加。”
【用你說!】
接下來的兩日,蕭沐雲徹底貫徹了“極度無害”策略,窩在小院裡,不是在吃就是在睡,要麼就看著霜枝掃地發呆,努力將自己活成一團空氣。
然而,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日傍晚,天色將暗未暗。小院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被人從外不輕不重地叩響了。
不是王府下人們慣常的粗魯推搡,也不是嬤嬤們尖利的叫喊。那敲門聲沉穩、克製,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規律性。
霜枝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把掃帚扔了。
蕭沐雲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示意霜枝去開門,自己則迅速縮到窗下的陰影裡,拿起一件正在縫鬼畫符)的“針線活”,努力做出專心致誌卻笨拙不堪的樣子。
門開了。
門外並非她預想中七皇子府上凶神惡煞的侍衛,也不是靖王妃身邊戰戰兢兢的丫鬟。
一道高大挺拔、披著玄色暗紋鬥篷的身影,幾乎將門外殘存的天光完全擋住。冷峻的麵容半掩在暮色與兜帽的陰影下,唯有那雙銳利如寒星的眼眸,穿透昏暗,精準地落在了窗下那個似乎被嚇呆了的、手裡還捏著一根誇張大針的少女身上。
是趙屹。
他竟然親自來了!而且是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以一種近乎“夜訪”的方式!
空氣仿佛瞬間被抽乾,壓迫感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霜枝“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發顫:“將、將軍…”
趙屹並未看她,目光依舊鎖著蕭沐雲,聲音聽不出喜怒,平靜得令人心慌:“路過。聽聞郡主前日受驚,特來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