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內庫的異常平靜、死寂。趙屹和雲芷清楚，這是誘餌，是陷阱。但樂師這條線，像水底的暗流，看不清，卻讓人不安。
“得弄明白那樂師是乾什麼的。”雲芷對趙屹說，“萬壽節上，不能有意外。”
趙屹點頭：“宮裡的事，我們手伸不了太長。得找個宮裡的人。”
雲芷想到了顧知雪。這位才女經常出入宮廷，陪太後和太妃們說話，人脈廣，消息靈通，而且上次護國寺事件後，態度明顯緩和了。
她遞了帖子，請顧知雪過府一敘，說是請教琴譜。
顧知雪來了，穿著素雅，舉止得體。兩人在花廳坐下，丫鬟上了茶點就退下了。
雲芷沒繞太多彎子，閒聊幾句後，就提起了話題：“顧姐姐常在宮中走動，可曾聽過一位姓胡的樂師？琴藝似乎很好。”
顧知雪端茶的手頓了頓，抬眼看了雲芷一下，眼神裡帶著探究：“胡大家？確實聽過。技藝超群，尤其是一手《破陣樂》，連太後都誇讚。隻是……”她放下茶杯，“此人深居簡出，除了奏樂，很少與人交往，背景有些神秘。郡主怎麼問起他？”
雲芷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擔憂：“沒什麼，隻是聽說萬壽節樂舞由他操持，有些好奇。最近京城不太平，總怕節外生枝。”
顧知雪是聰明人，聽出了弦外之音。她沉默片刻，壓低聲音：“郡主，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雲芷看著她的眼睛，決定賭一把。她聲音很輕，但很清晰：“有人在萬壽節上準備了不好的東西。想用邪術，禍亂國運。七皇子……可能被人利用了。”
她沒提魔尊，隻點了七皇子和邪術。這個說法，足夠嚴重，又不會太過驚世駭俗。
顧知雪臉色瞬間白了，手指絞緊了帕子：“郡主，此話當真？這……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沒有證據。”雲芷說，“但線索指向胡樂師。顧姐姐，我想請你幫忙，在宮裡留意他的動向，萬壽節那天，尤其留意樂舞是否有異常。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京城安寧，為了……少死些無辜的人。”
顧知雪胸口起伏，顯然內心劇烈掙紮。她看著雲芷，想起她之前的“福星”之名，想起趙屹將軍的為人，又想到萬一真出事……她咬了咬嘴唇：“郡主需要我怎麼做？”
“留意胡樂師接觸了什麼人，萬壽節演奏的曲目是否有變動。若有異常，想辦法遞個消息出來。”雲芷說。
顧知雪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好。我儘力。家父常教導，讀書人當明是非，知大義。若真有人禍國，顧家不能坐視。”她頓了頓，看著雲芷，忽然笑了笑，帶著點自嘲，“早知郡主並非池中物，沒想到，我這就上了郡主的‘賊船’了。”
雲芷也笑了，這次笑得很真誠：“顧姐姐說笑了。你不是上我的船，是幫天下人坐穩這條船。”
送走顧知雪，雲芷稍微鬆了口氣。宮裡多了雙眼睛。
另一邊，霜枝也沒閒著。她跑到院子裡，對著老槐樹嘀嘀咕咕半天，又撒了一把小米，引來幾隻麻雀。嘰嘰喳喳一陣後，霜枝回來稟報：“郡主，小鳥們說，看見那個胡樂師前天半夜溜出宮，去了城西那個廢棄的義莊，見了個蒙著臉的黑衣人。它們說，那個人身上有股……讓它們很不舒服的味兒，有點像之前那個壞道士，但淡很多。”
不是雲緋，是彆的魔氣？赤練？雲芷皺眉。這條線越來越複雜了。
明麵上的壓力也沒停。趙屹連續幾天在朝堂上發力，以漕運賬目不清、軍需采購有弊為由，雷厲風行地拿下了七皇子門下兩個負責相關事務的官員，抄家下獄，動作又快又狠。軍營裡也是操練不斷，殺聲震天，擺明了告訴某些人，彆輕舉妄動。
七皇子一黨明顯有些亂了陣腳，幾個官員上朝時臉色都不太好。
夜裡，雲芷換上一身深色衣服，悄悄出了將軍府，避開巡夜的兵丁，靠近七皇子府。她沒進府，就在外圍僻靜處停下。她拿出那個小玉瓶，握在手裡，集中精神，感受著府邸周圍氣運的流動。她能感覺到，內庫方向有一股隱晦的吸力，像漩渦一樣吞噬著周圍的生機。那是陣眼。
她引導著玉瓶中那絲同源魔力，極其小心地分出一縷比頭發絲還細的氣息，像吐絲一樣，輕輕附著在府邸外圍一處氣運流轉的節點上。這氣息太微弱，不會觸發警報，但就像在精密齒輪裡撒了粒細沙，平時沒事，一旦大陣全力運轉，這點微不足道的乾擾就可能造成卡頓甚至崩潰。做完這一切，她悄無聲息地退回陰影裡，快速離開。
幾乎在同一時間，魔界。赤練跪在魔鏡前，向雲緋彙報進展。
“主人，一切按計劃進行。樂師已準備好，萬壽節必能成事。”
魔鏡中，雲緋的身影模糊不清，聲音冰冷：“樂師？誰讓你去接觸樂師的？”
赤練一愣：“屬下……屬下是想確保萬無一失……”
“多事！”雲緋的聲音帶著怒意，“樂師另有安排，是最後的保障。你的任務就是確保陣法啟動！再敢擅自行動，壞我大事，魂飛魄散！”
魔鏡光芒熄滅。赤練跪在地上，冷汗濕透了後背。
萬壽節前夜，七皇子府突然調集了一批人手進府。這些人穿著普通家丁的衣服，但行動整齊劃一，眼神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死士或者魔功修煉者。他們進了府就分散開來，隱入黑暗中。
幾乎同時，宮內樂坊傳來消息，萬壽節原定的《萬壽無疆》樂曲，被臨時更換為一首古老的《祭天頌》。理由是更顯莊嚴。
顧知雪派人悄悄送出了這個消息。
網已經撒開，誘餌已下，壓力給足，暗手也已布下。所有的棋子都動了。現在就等明天，看這場大戲，究竟會如何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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