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終於聽從了她之前的建議,自己的臉占據圖片中心位置,拍得非常清晰。
付喪神淺金色的發絲被汗水浸濕幾縷,乖順地貼在額角和臉頰。鼻尖和額頭都沁著細密汗珠,但那雙茶金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笑起來時尖銳虎牙略微顯露一點,像是陽光下蓄勢待發的凶猛野獸。
明明表情看上去很有種非人的侵略性,但他的姿勢就不太像了。
他對著鏡頭微微歪著頭,這次是笑眯眯地比了一個“耶”的手勢,不知道到底是從哪學來的拍照姿勢,反正祝虞沒教過他。
圖片後麵跟著一條語音,祝虞點開翻譯的同時播放,聽到髭切語調輕快上揚的聲音。
“當然有——”他笑嘻嘻的,話語間帶著理所應當,“不會輸給任何人哦。”
其實他不發語音,隻從圖片上祝虞也能看出來他今天很興奮。
能讓體溫平穩保持冰涼、身體素質驚人的付喪神流那麼多汗,怎麼想都得是對於祝虞而言“致死量”的運動量才能實現吧?
她先給髭切發了一個豎大拇指的表情,然後忍不住想張教練上完這節課後還能不能接著上下一節課……
因為實在好奇,所以中午髭切回來後,她還真的問了一嘴張教練的情況。
“不知道呢,”髭切捧著杯子咕嚕咕嚕喝水,放下水杯後對她說,“不過,我們今天是一起走出門的。”
祝虞知道張教練家在附近,但是工作日他一般都是在武館吃中午飯然後午休,基本上不會回家。
如果髭切出門時碰到了張教練,那說明……可能他也準備翹掉下午的班回家休息吧……
祝虞在心中為陪著不知疲憊的付喪神對練的張教練默哀片刻。
吃飯的中途刷朋友圈,祝虞看到自己之前加的助教在宣傳新開的幾項武術課程。
劍術、散打、跆拳道……
看著看著,她忽然突發奇想問道:“所以你記憶中的武術活動都是什麼?”
“我嗎?”髭切做出回憶的樣子,“好像記不太清楚了呢。”
好吧,果然是這樣。
祝虞本來也沒想著他能回答出來什麼,正要轉移話題,就見付喪神眼睛亮了亮。
“想起來了!”他說,“弓馬、相撲,還有劍道。天皇殿下也會定期舉辦一些表演和訓練呢。”
祝虞聽出來這些活動大概都是他還跟在源氏曆代家主時的經曆。
她對日本的了解不算多,但之前的臨時抱佛腳也知道了一些關於源氏的事情。
比如髭切和膝丸的第一任主人是源滿仲,是平安時期的知名武將;比如他們的第二代主人是源滿仲的兒子源賴光,也是以武勇著稱的將軍……比如源氏一向以弓馬之道傳家。
他說的這些活動祝虞比較熟悉的隻有相撲,但也隻是因為互聯網的發達,讓她在手機上偶爾刷到過一些比賽。
劍道是之前給他報劍術課的時候稍微了解過一些,但她本人根本就沒握過刀劍。
至於弓馬——
“我小時候和爸媽出去玩時倒是拍過騎馬的照片。隻是當時哭得驚天動地,差點把馬都嚇到逃跑,”她半開玩笑說著,最後皺了皺鼻子,“這算是馬術啟蒙嗎?”
髭切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哭泣也是開始呢,之前的每一代源氏家主都是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哦。”
祝虞吐槽:“一點點積累、最後成為驍勇善戰的大將軍上戰場殺敵是吧?”
那這個積累對她來說可真是天塹一樣了。
髭切的出現向她證明刀劍亂舞並不僅僅隻是一個遊戲,在另一個時空的確是存在著時之政府率領眾多審神者對抗時間溯行軍,每一個審神者都統領著一整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
但祝虞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說她很有靈力天賦,可這又能怎樣呢?
她是在和平環境中長大的,過往二十多年中沒人教過她怎麼使用靈力、她也做不到像是小說中寫的那樣握住刀就可以上陣殺敵,更無法遊刃有餘地混跡名利場,遊走於各方大人物之間。
她習慣不了鮮血,習慣不了死亡,更習慣不了戰爭。
即便是之後真的接手本丸,她能做的估計也隻是為他們提供靈力、讓他們上陣殺敵吧?而且維護曆史什麼的……
對於她這種以唯物主義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而言,也就隻是一項工作而非奉獻一切的責任吧。
祝虞短暫地思考了片刻,但畢竟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她隻是想了想,很快就將其拋之腦後。
但髭切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上陣殺敵是刀劍理應為家主提供的護佑,”他說,“您的天賦在另一方麵,循著這條路努力,或許能成為像源氏一樣名留青史的大人物哦?”
祝虞把他拍著自己腦袋的手抓下來晃了晃,故意問他:“對我這麼有自信嗎?萬一不可以會怎樣?”
髭切任由他晃著,隻是在最後稍微用了一點力氣按住了祝虞的手腕,像是好奇一樣捏了捏人類女性相較於自己而言格外纖柔的手指。
“家主很努力啦,可以和源氏的曆代家主一樣……也是我覺得您可以做到哦。”他笑眯眯說,“畢竟,您已經有我和弟弟的輔佐啦。”
祝虞被他捏得有點頭皮發麻,她屈起手指撓他的手心,又反過來被抓著手腕。
兩人就這麼幼稚地玩了半天的手指,顯然付喪神沒怎麼認真,於是最後是祝虞得意洋洋地把他的兩個手腕抓住了不讓他亂動。
兩人對視一眼,確切來說是祝虞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開心得眉角都要飛起來的自己。
她停頓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剛剛話語間的漏洞:“‘有你和弟弟的輔佐’……本丸的其他刀劍是不存在了嗎?不要隨便把人家開除刀帳啊。”
髭切:“誒呀,不是什麼大問題噢。”
祝虞:“這種時候不要無所謂呀阿尼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