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寡淡的素麵下肚，湯都喝得乾乾淨淨，胃裡總算有了點暖和氣兒。可這點暖和氣，很快就被懷裡那幾塊碎銀子的冰冷觸感給澆滅了。這點錢，彆說住店，再吃兩碗麵估計都得賒賬。
淩霄坐在角落，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空碗邊，心裡飛快地盤算。打工？他這細胳膊細腿，又沒個保人，估計也沒哪家店肯要他。賣苦力？來錢太慢，也容易暴露。目光掃過櫃台後那位精明的佟掌櫃，又瞥了一眼旁邊無聊得快睡著的郭芙蓉，最後落在那忙得腳不沾地的白展堂身上。
看來，隻能試試那個了。風險是有，但總比餓死強。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從懷裡摸索出一個小布包，層層打開，露出裡麵三張畫著朱砂紋路的“清潔符”。這是他目前畫得最熟、也最不容易惹出亂子的符籙。
攥著這三張輕飄飄的黃紙，他站起身，磨磨蹭蹭地挪到櫃台前。
佟湘玉正低頭打著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響裡透著一股子利落勁。感覺到有人過來，她頭也沒抬，習慣性地甩出一句：“客官吃好了？承惠，五文錢。”
“掌、掌櫃的…”淩霄的聲音故意帶上了幾分猶豫和怯生生，把其中一張符籙往前推了推，“俺…俺不是結賬。俺想問…問您這兒，收不收這個？”
“嗯？”佟湘玉打算盤的手停住了，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到是剛才那個隻要了碗素麵的窮小子，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等她目光落到櫃台那張鬼畫符一樣的黃紙上時，那點詫異立刻變成了毫不掩飾的懷疑和…一絲看騙子的不耐煩。
“這啥玩意兒？”她捏起那張符籙，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朱砂畫得倒是挺工整，但怎麼看都像是街邊算命先生騙人的把戲。“小哥，我們這是客棧，不收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要賣符，得去街口找那個瞎眼的王半仙…”
這時，旁邊快睡著的郭芙蓉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湊過來一看，頓時嗤笑出聲：“噗！哪兒來的鄉下小子，拿這鬼畫符來糊弄人？當我們是同福客棧是冤大頭啊？趕緊拿走拿走！”她揮著手，像是要趕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淩霄臉上那點局促立刻變成了“窘迫”，耳根都有些發紅，心裡卻暗道：對，就這個反應，正常。他急忙擺手，聲音也抬高了些，帶著點被輕視的急切：“不、不是糊弄人的！這…這是清潔符！真的有用的！能…能去汙除塵！”
“清潔符？”佟湘玉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嘴角撇了撇，“咋？往身上一貼，就不用洗澡了？還是往地上一扔，屋子自己就乾淨了？”她說著，順手就把符籙往旁邊一扔，正好落在櫃台一角那積年累月、沾滿了油漬和灰塵、黑乎乎黏膩膩的地方。“行了行了，看你也不容易，麵錢就算了，趕緊走吧，彆耽誤我們做生意。”
那符紙輕飄飄地落在汙垢上，看著格外諷刺。
郭芙蓉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淩霄心裡歎了口氣，知道不露點真格的是不行了。他也不再廢話，上前一步，手指看似隨意地在那張符籙上輕輕一點——一絲微不可查的真元瞬間渡入。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顫鳴，那落在汙垢上的符籙陡然亮起一層柔和的白色微光，光芒一閃即逝！
緊接著，讓佟湘玉和郭芙蓉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以符籙為中心，櫃台那一小塊黑乎乎、黏膩膩的頑固油汙，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去！不是擦掉，而是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徹底消失了！露出底下原本顏色的木頭紋理，光潔如新，甚至比其他經常擦拭的地方還要乾淨得多！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煙火氣。
“……”
佟湘玉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微微張開，保持著打算盤的姿勢，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她死死盯著那塊變得異常乾淨的櫃台，又猛地抬頭看向淩霄，眼神裡的懷疑和不耐煩早已被巨大的震驚和不可思議取代。
郭芙蓉臉上的嗤笑僵住了，眼睛瞪得比佟湘玉還大，指著那塊櫃台，手指都有些發抖：“這…這…你…你變的什麼戲法？！”
“不、不是戲法。”淩霄低下頭，搓著手，又恢複了那副憨厚拘謹的樣子，心裡卻鬆了口氣，“就…就是一張清潔符。掌櫃的，您看…這能值幾個錢不？俺…俺就想換點盤纏。”
佟湘玉猛地回過神，一把將櫃台上那張已經靈力耗儘、變得黯淡無光的符紙撿起來，翻來覆去地仔細看，又用手使勁摸了摸那塊乾淨得過分的櫃台，確認不是幻覺。
她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有些急促，眼睛裡猛地迸發出一種淩霄極其熟悉的光芒——那是看到巨大商機的、精明的、屬於商人的光芒！
這玩意要是真的…這效果…這要是用在廚房那萬年油汙的牆壁上？用在那些最難清洗的客房角落？甚至…包裝一下賣給那些有錢又愛乾淨的富家夫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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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是符紙？這簡直就是會下金蛋的母雞啊！
她臉上的表情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剛才的不耐煩和懷疑消失得無影無蹤，堆起了極其熱情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一把抓住淩霄的胳膊，生怕他跑了：
“哎呦喂！小哥！哦不，小兄弟！你看你，有這好東西怎麼不早說呢！誤會，都是誤會！”她狠狠瞪了一眼還在發愣的郭芙蓉，“芙蓉！還不快去給小兄弟倒杯好茶來！就用我櫃子裡那包龍井！”
郭芙蓉“啊？”了一聲，還沒從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懵懵懂懂地去了。
佟湘玉則熱情地把淩霄拉回座位，捏著手裡另外兩張還沒用的清潔符，笑得見牙不見眼：“小兄弟，你這符…還有多少？姐姐我全要了！價格好商量！絕對虧待不了你！”
很快，一筆遠超淩霄預期的“巨款”——幾塊成色不錯的銀錠子，外加免了他的麵錢和今晚的住宿費——就到了他的手裡。佟湘玉還額外送了他一包點心，熱情地把他送上了二樓客房。
握著手裡沉甸甸的銀子，聽著身後佟湘玉還在興奮地嘀咕著“發大了發大了”，淩霄回到略顯簡陋的客房，關上門，後背輕輕靠在門板上，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第一關，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了。啟動資金，到手。
但與此同時，一種更深的警覺也浮上心頭。財帛動人心，這符籙的效果太過驚人，難保不會引起更大的覬覦。佟湘玉看似熱情，但那精明的眼神後藏著什麼心思，誰又知道呢？
看來，在這七俠鎮，也得步步為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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