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那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隻在淩霄心裡泛起些許微瀾便沉寂下去。他依舊每日裡打坐、繪符、溫養“黑黢”,偶爾下樓用飯,對周遭那些愈發敬畏的目光視若無睹,仿佛前幾日那場風波與他毫無乾係。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嚇退了山賊,卻招來了另一個“麻煩”。
這麻煩,便是呂秀才。
這位飽讀詩書卻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那日親眼目睹“符籙通神”之後,看淩霄的眼神就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有些神秘的房客,而是在看一座行走的、散發著智慧與玄奧光芒的寶藏!什麼聖賢書,什麼科舉功名,在“活生生的道法”麵前,似乎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於是,隻要得空,呂秀才便會捧著他那本邊角都磨毛了的《論語》,或者幾卷勉強搜集來的、不知被翻印過多少次的《道德經》、《南華經》殘本,蹭到淩霄身邊。也不管對方是在喝茶、靜坐,還是erey望著窗外發呆,他總能找到機會開口。
“淩…淩道長,”這一日,淩霄剛在院中老槐樹下尋了個清靜角落坐下,呂秀才便如同嗅到花蜜的蜜蜂般精準地湊了過來,臉上帶著謙遜又無比熱切的笑容,手裡攤開那本《南華經》,“學生近日讀此《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莊子所言此等逍遙之境,是否便是修行至高之境界?莫非真能‘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
他眼睛發亮,語氣充滿了向往和求知欲,仿佛隻要淩霄點頭,他立刻就能拋下一切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逍遙遊”。
淩霄瞥了他一眼,有些無奈。這幾日類似的問題層出不窮,從“道可道非常道”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呂秀才似乎恨不得將他肚子那點存貨全掏出來,與聖賢書一一印證。
他本不欲多言,但看著呂秀才那近乎虔誠的期待眼神,想到此人雖迂腐,卻並無壞心,反而有幾分難得的向道之誠雖然可能隻是葉公好龍),便隨口應道:“莊子所言,乃心無所恃,神遊物外之意。是心境,非術法。修行之人,首重腳踏實地,築基煉己,心性不到,縱能禦風,亦非真逍遙。”
呂秀才聽得似懂非懂,但覺得“心境”、“神遊物外”這些詞聽起來就極為高深,連忙追問:“那何為真逍遙?莫非需如老子所言,‘絕聖棄智’,‘絕仁棄義’,返璞歸真?”
淩霄搖搖頭,端起粗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悠遠:“老子所言,是破執。破除外在標準與人為造作之執,非是讓人變得愚昧無知,亦非否定仁義本身,而是追求一種更本源、更自然的‘德’。譬如嬰兒,無知無識,卻生機盎然,合乎於道。修行亦然,去偽存真,明心見性,方能貼近大道。與爾等儒家‘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亦有相通之處。”
他這番現代思維融合道家真意的解讀,聽得呂秀才目瞪口呆,如同被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他以往讀聖賢書,講究的是克己複禮、修身齊家,何曾聽過這等直指本源、破執求真的論調?
“去偽存真…明心見性…”呂秀才喃喃自語,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隻覺得以往許多讀不通、想不明的關節,似乎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儒家強調社會秩序與個人修養,而道家則更注重與天地自然的契合與內在心性的超脫,兩者看似不同,卻在“求真”、“修心”的深處,似乎有著奇妙的共鳴。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更加熾熱:“那道長,您看這‘格物致知’,格至極致,可能見得大道?朱子雲…”
於是,新一輪的追問又開始了。從孔孟到老莊,從周易八卦到陰陽五行,呂秀才將他那點書本知識全都倒了出來,拚命地想與淩霄那看似隨意、卻總能直指核心的隻言片語相印證。
淩霄心情尚可時,也會與他聊上幾句,往往言簡意賅,卻總能引發呂秀才長時間的深思。有時被他纏得煩了,便一句“道法自然,強求無益”或者“此中真意,欲辯已忘言”給搪塞回去。
但越是如此,呂秀才越是覺得淩霄高深莫測,每一句話都蘊含著無上妙理。他常常因為淩霄隨口一句點評,就能抱著書本枯坐半天,時而蹙眉,時而恍然,時而擊節讚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裡,連客棧的活兒都忘了乾,沒少挨佟湘玉的罵。
一儒一道,就這麼一個追著問,一個偶爾答,竟也形成了一種奇特的交流模式。雖然大多數時候是雞同鴨講——呂秀才執著於文字義理和聖賢微言大義,而淩霄則更側重於實際修持與心境體悟——但無形中,呂秀才的眼界被大大拓寬,不再僅僅局限於四書五經的方寸之地,開始思考一些更本質、更超脫的問題。
而對淩霄而言,與呂秀才的交談,也並非全無益處。這書生雖然迂腐,但確實博覽群書,對這個世界的曆史典故、文化風俗、乃至各大王朝和江湖勢力的隱約格局,都有不少了解。從他那些旁征博引、有時甚至有些掉書袋的言談中,淩霄能拚湊出更多關於這個綜武世界的背景信息,更好地理解他所處的環境。
這更像是一種各取所需的“論道”。呂秀才求得是精神上的茅塞頓開與學問上的印證,而淩霄,則通過他,更深入地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文化脈搏。
隻是苦了佟湘玉,看著自家賬房先生動不動就神遊天外、念叨著些聽不懂的“之乎者也”和“玄之又玄”,隻好把算盤撥得更響,嘀咕著:“這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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