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古道儘頭，景象豁然開朗。
淩霄站在最後一道山梁上，望著下方的景象，一時竟有些恍惚。這哪裡是想象中清靜佛門聖地該有的樣子？分明是一場喧騰鼎沸的武林盛會！
少室山腳下，偌大的平地被各式各樣的帳篷、攤位、車馬擠得水泄不通。人流如織，摩肩接踵，怕是比信陽城的早市還要熱鬨三分。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江湖人的呼喝聲、兵刃交擊聲混雜在一起，直衝雲霄。
空氣中飄蕩著複雜的氣味：烤羊肉的焦香、劣質酒水的辛辣、汗水的酸腐，還有若有若無的香火氣息，全都攪和在一起，形成一種獨屬於江湖的熱烈而粗糲的氛圍。
淩霄緩步下山，融入人流。他刻意收斂氣息，將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滴水入海。但敏銳的神識卻悄然展開，捕捉著四周的聲息。
“讓讓！讓讓！丐幫淨衣派弟子過路！”幾個衣衫雖舊卻漿洗得乾淨利落的漢子護著一輛板車擠開人群，車上堆著不少麻袋，似是糧食。
對麵立刻響起不屑的嗤笑：“嘖，淨衣派了不起啊？我們汙衣派的兄弟還在前頭等著呢！”另一群衣著破舊卻氣勢彪悍的乞丐故意擋住去路，雙方怒目而視，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淩霄側身避開，心下明了：看來丐幫內部分裂的傳聞不假，連這種場合都涇渭分明。
繼續前行，又見幾個身著江南樣式錦袍的武人，腰佩長劍，神情倨傲，袖口繡著一個小小的燕子圖案。“姑蘇慕容氏的家臣…”淩霄目光微凝，多看了兩眼。這些人看似隨意走動，實則站位暗合陣法，時刻保持著警惕。
更遠處，一群服飾奇異的番僧格外醒目。他們披著絳紅色袈裟，膚色黝黑，高鼻深目，正在一處空地上演練某種合擊陣法，拳風呼嘯，引得不少人圍觀。
“吐蕃密宗的金剛伏魔圈…”淩霄神識掃過，立刻感知到那陣法中蘊含的剛猛佛力，與中土武學大不相同。
他甚至瞥見幾個衣著暴露、妖嬈嫵媚的女子在人群中巧笑倩兮，所過之處，不少江湖客眼神迷離，如同被勾了魂一般。“星宿派的妖女…”淩霄立刻收斂神識，避免打草驚蛇。這些妖女渾身是毒，最是難纏。
除此之外，各地鏢局的鏢頭、小門小派的掌門、獨來獨往的江湖散客…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簡直像是把整個武林搬到了少室山下。
“好家夥，這比過年趕集還熱鬨！”一個粗豪的嗓音在旁邊響起。淩霄轉頭，見是個扛著鬼頭刀的彪形大漢，正跟同伴感慨。
“那可不！少林五年一度的講經法會兼武學交流，可是武林盛事！聽說這次連久不問事的玄字輩高僧都會出麵講經呢！”
“俺倒是更期待明天的比武切磋！據說慕容家的公子爺可能會來，還有丐幫的新任幫主…”
“噓！小點聲！喬峰那檔子事還沒完呢，彆提丐幫…”
議論聲傳入耳中，淩霄心下恍然。原來如此，難怪這般熱鬨。既是佛門法會，又是武林大會，雙喜臨門，自然引人注目。
他隨著人流慢慢移動，目光掃過路邊的攤位。有賣佛珠香燭的，有賣刀傷藥的，有賣劣質兵器的，甚至還有幾個卦攤，號稱“鐵口直斷”。一個胖和尚坐在攤後，笑眯眯地兜售“開過光”的護身符，生意居然很不錯。
“店家，還有空房嗎？”淩霄走進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客棧。
掌櫃頭也不抬：“早滿啦！三天前就訂光了！彆說客房，連柴房都有人睡！”
連問幾家，都是如此。看來這突如其來的盛會，讓所有客棧都人滿為患。
正當淩霄考慮是不是要露宿野外時，神識忽然捕捉到一絲極細微的歎息。轉頭望去，見是個提著菜籃的老婆婆，正望著喧鬨的人群搖頭。
“婆婆，”淩霄上前溫和地問道，“請問這附近可還有能借宿的人家？”
老婆婆打量他幾眼，見他一副文弱書生模樣，不像那些舞刀弄槍的江湖人，麵色稍霽：“後生是來聽經的吧？哎，這些天來的都是打打殺殺的好漢，吵得人睡不著覺。我家倒有間空房，本是給兒子備的，他去城裡做工了…”
片刻後，淩霄跟著老婆婆來到山腳下一處僻靜的院落。小院青竹掩映，十分清幽，與外麵的喧囂仿佛是兩個世界。
“你就住東廂房吧。”老婆婆推開房門，“乾淨的被褥都有。就是簡陋些，莫要嫌棄。”
“多謝婆婆，已是極好了。”淩霄真心道謝。能在這般熱鬨的場合找到如此清靜的住處，實在是意外之喜。
安頓下來後，他推開窗戶，遠眺少室山。夕陽西下，給少林寺的紅牆碧瓦鍍上一層金輝，鐘聲悠揚，梵唱隱隱，自有一番莊嚴氣象。
而山下，江湖依舊喧騰。火光漸起，人聲鼎沸，仿佛永不止息。
淩霄微微一笑。這般熱鬨的武林盛會，正好讓他有機會觀察天下武學，印證自身道法。或許，還能探聽到關於喬峰或慕容複的更多消息。
夜色漸濃，他盤膝坐下，心神沉入修煉。窗外江湖喧囂，窗內心如止水。
明日，這場盛會便將正式開場。而他，已然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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