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在涼州城內尋了間不起眼的客棧住下,並未急著有所動作。那枚鳳字營的令牌,加上他本身那份難以完全遮掩的獨特氣度,果然引起了北涼王府的注意。在他入住後的第三日傍晚,一名身著王府仆役服飾、眼神精乾的中年人便尋到了客棧,恭敬地遞上了一封燙金請柬。
“清玄道長,”來人言語得體,卻不失王府的威嚴,“我家世子聞知道長雲遊至此,特在府中設下薄宴,聊儘地主之誼,還望道長賞光。”
請柬落款是“徐鳳年”。淩霄對此並不意外,他接過請柬,淡淡點頭:“有勞了,貧道準時赴約。”
是夜,華燈初上。北涼王府門前車馬稀少,與天啟城那些勳貴府邸的門庭若市截然不同,更顯出一種內斂的威嚴與肅穆。淩霄依舊是那身灰布道袍,在仆役的引領下,穿過層層門禁,步入王府深處。
宴設在一處臨水的花廳,不算極大,卻布置得精致而舒適,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北地春夜的寒意。廳內人數不多,主位上坐著一位身著錦袍、麵容與徐鳳年有幾分相似,卻更顯蒼老沉穩的老者,正是北涼王徐驍。他看似半闔著眼,似睡非睡,手中把玩著兩顆光滑的玉膽,但偶爾抬眼看向淩霄時,那目光深處一閃而逝的精芒,卻仿佛能穿透人心。
徐鳳年作為主人,坐在下首主位相陪。他今日倒未作紈絝打扮,一身月白常服,顯得清俊了幾分,隻是眉眼間那抹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暗藏機鋒的笑意依舊。見到淩霄進來,他起身相迎,笑容熱絡:“道長肯賞光,真是蓬蓽生輝,快請入座。”
廳內還有幾人作陪。體態肥碩、笑容可掬如彌勒佛,眼神卻偶爾閃過商人般算計光芒的褚祿山;麵容冷硬、沉默寡言如岩石的齊當國;還有一兩位看似幕僚文士模樣的人,皆氣息沉穩,非同一般。
宴席開始,珍饈美饌,醇酒佳肴,流水般呈上。徐鳳年親自把盞,言語風趣,看似隻是尋常招待方外之人,聊些風土人情、奇聞異事。但席間話題,卻總在不經意間滑向淩霄的來曆、師承,以及對當今天下大勢、武道修行的看法。
“道長雲遊四方,見多識廣,”徐鳳年抿了一口酒,狀似隨意地問道,“不知覺得我北涼風物如何?比之中原、江南,可有可取之處?”
淩霄執箸,隻夾了些清淡素菜,聞言抬眼,目光平靜:“地瘠民悍,風沙礪骨。然,脊梁未斷,血性猶存。此間氣象,非錦繡中原、溫軟江南可比。”
他這話說得平淡,卻讓席間微微一靜。徐驍手中轉動的玉膽停頓了一瞬。褚祿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眯起的眼睛裡精光閃動。
徐鳳年哈哈一笑,又問道:“聽聞道長於武道亦有見解?不知如何看待當世武學流派?我北涼地處邊陲,武風雖盛,卻也不知是否落了下乘?”
這話問得就更直接了,帶著幾分試探,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自矜。北涼鐵騎縱橫天下,軍中高手如雲,武道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淩霄放下竹筷,緩緩道:“武學之道,萬流歸宗。無論中原內家之綿長,西域外功之剛猛,抑或北涼軍中搏殺之簡練實用,皆是為求‘用’之一字。然,‘用’之上,尚有‘道’。招式內力,不過渡河之筏,明心見性,方是彼岸花開。世子著相了。”
他並未直接評價北涼武學高低,反而拔高到了“道”的層麵,點出執著於流派形式乃是落了下乘。此言一出,徐鳳年眼神微凝,收起了幾分玩笑之色。就連一直看似昏聵的徐驍,也微微睜開了眼睛,仔細打量了淩霄一番。
席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褚祿山笑著打圓場,又挑起話頭,問及淩霄對離陽朝局、對北莽動向的看法。淩霄皆是對答如流,言語不多,卻往往能一針見血,指出關鍵,其視角之超然,見解之深刻,令在座幾位幕僚都暗自心驚。
他並不賣弄,也不刻意藏拙,隻是以一種平靜的、仿佛俯瞰眾生的姿態,陳述著自己的認知。這份氣度,絕非尋常江湖術士或隱士高人所能擁有。
這場夜宴,看似賓主儘歡,實則是一場不動聲色的交鋒與審視。徐鳳年的試探,徐驍的默察,褚祿山等人的旁敲側擊,皆在淩霄平淡如水的應對中,化於無形。
宴席將散時,一直沉默的徐驍,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久居上位的威嚴:“道長非常人,留在涼州城,莫非有所求?”
淩霄看向這位手握三十萬鐵騎、撐起離陽半壁江山的老人,微微一笑:“貧道無所求,隻是隨心而行,恰至此地。王爺不必多慮。”
徐驍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宴畢,徐鳳年親自將淩霄送至花廳門口,態度比之前更為鄭重了幾分:“道長見識超凡,鳳年受益匪淺。道長在涼州期間,若有所需,可憑此令牌,在王府外圍行走,無人會阻攔。”他遞過一麵比鳳字營令牌更精致些的玉牌。
淩霄接過玉牌,道了聲謝,便在那名中年仆役的引領下,飄然離去。
花廳內,徐鳳年收斂了笑容,看向徐驍:“爹,您看……”
徐驍摩挲著玉膽,半晌,才緩緩道:“看不透。非友非敵,深不可測。讓你李叔叔多留意些。”他口中的李叔叔,自然便是聽潮亭內的李義山。
徐鳳年點頭,目光投向淩霄離去的方向,眼中好奇與忌憚之色交織。這位神秘的道人,就像一顆投入北涼這潭深水的石子,雖未激起滔天巨浪,那泛開的漣漪,卻已悄然擴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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