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攻防戰持續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降臨,北莽大軍才如同退潮般緩緩後撤,在城外十裡處紮下連綿營寨,篝火如同繁星,帶著不祥的紅光。涼州城頭,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與焦糊氣息卻愈發濃重,混合著春夜的寒意,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白日的喧囂散去,另一種壓抑的聲響開始占據主導——那是從城內各處臨時征用作為傷兵營的院落、寺廟乃至街角傳來的,此起彼伏、難以抑製的痛苦呻吟與絕望哀嚎。戰爭的創傷,在夜晚徹底顯露出來。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冰冷的細雨,更添幾分淒楚。
淩霄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處最大的傷兵營外。這裡原本是一座寺廟的偏院,此刻廊下、殿內,甚至露天的庭院中,都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傷兵。缺醫少藥是常態,僅有的幾位軍醫和助手忙得腳不沾地,渾身血跡,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無力。許多傷勢過重的士兵得不到及時救治,隻能在冰冷的雨水中蜷縮著,發出微弱的喘息,生命如同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
痛苦的呻吟、壓抑的哭泣、彌留之際的囈語,交織成一片人間地獄般的景象。雨水混合著血水,在地麵上彙聚成一道道淡紅色的溪流。
淩霄站在院門外的陰影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道心古井無波,並非冷漠,而是以一種超越世俗悲憫的視角,觀照著這眾生之苦。戰爭之惡,於此展現得淋漓儘致。
他緩步走入營中,並未引起太多注意。此刻人人自顧不暇,一個灰衣道人的出現,在混亂中顯得微不足道。他走過一個又一個傷兵身邊。
一名年輕的士卒,腹部被長矛刺穿,簡單的包紮根本無法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和腸液,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人世的不舍。淩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動,一縷蘊含“醫藥”地煞術生機的真元,如同最纖細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渡入其傷口深處,並非立刻治愈,而是強行穩住了那不斷惡化的傷勢,吊住了他最後一口氣,為軍醫的到來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一個斷了手臂的老兵,因失血和劇痛而麵色慘白,渾身顫抖,牙關緊咬卻仍抑製不住痛苦的悶哼。淩霄走過他身邊時,袖袍似是無意地拂過,一股清涼安神的道韻悄然滲入其識海,極大緩解了他的劇痛與驚懼,讓他混亂的心神得以稍稍平複。
一個被巨石砸中胸腹,內腑重創,不斷咳血的校尉,眼看就要不行了。淩霄隔空屈指,一絲精純的生機注入其心脈,護住他即將衰竭的臟腑元氣,雖未能立時好轉,卻讓他咳血漸止,呼吸也稍微順暢了一些,有了那麼一線生機。
他並未施展驚天動地的神通,將重傷者瞬間治愈。那太過驚世駭俗,也違背此間天道運轉的常理,會引來不必要的因果。他所做的,僅僅是如同一個最精密的醫者,在生死邊緣,輕輕推上一把,或是在痛苦深淵中,投下一縷微光。
他行走在哀鴻遍野的傷兵中間,步伐從容,灰布道袍在淒風冷雨中纖塵不染。指尖、袖擺,甚至隻是目光所及之處,都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溫和的力量。重創瀕死的,傷勢便奇跡般地穩定下來;痛苦難當的,痛楚便莫名減輕了許多;高燒胡話的,體溫便開始回落,神智漸清……
變化極其細微,混雜在巨大的傷亡數量與混亂的環境中,幾乎無人能夠察覺。那些被“照顧”到的傷兵,大多隻恍惚覺得似乎有一道模糊的青影掠過,傷處便傳來一陣令人舒適的清涼,痛苦大減,還以為是痛極了產生的幻覺,或是佛祖、道尊顯靈。
隻有少數感知敏銳者,或是瀕死之際靈台異常清明的人,才隱約捕捉到了那道平靜淡然的身影,並將其與自身狀況的好轉聯係起來。但他們大多傷勢沉重,無力呼喊,隻能將那份驚疑與感激深深埋在心底。
“剛才……好像有個道士過去……”
“我也……好像看到了,走過去後,我這腿……就沒那麼疼了……”
“是神仙嗎?是老天爺派來救我們的嗎?”
細碎模糊的低語,在痛苦的間隙中悄然流傳,卻很快被更多的呻吟和雨聲淹沒。
軍醫們也發現,今夜似乎有些不同。一些原本注定救不活的重傷號,竟然頑強地挺了過來;一些需要緊急處理的傷口,出血莫名地減緩了;傷兵們的情緒,似乎也比預想中要穩定一些。他們隻當是菩薩保佑,或是傷兵們意誌頑強,並未深究。
淩霄走遍了幾個主要的傷兵聚集處,待到天色將明,雨勢漸歇,他才悄然離去,如同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並沒有拯救所有人,戰爭必然伴隨著死亡,這是天道循環。他隻是遵循本心,在那無儘的痛苦與絕望之中,播撒下些許微不足道的生機,減輕一些本可避免的苦楚。
次日,關於“傷兵營有神仙暗中相助”的模糊傳言,開始在幸存的軍士中小範圍地流傳開來,雖然虛無縹緲,卻也在某種程度上,給予了這些曆經血戰的人們一絲微弱而奇異的慰藉與希望。而那位神秘的清玄道長,在少數知情者心中,變得更加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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