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春日,在幾場綿密的雨後,終於徹底舒展開來。西湖水光瀲灩,堤岸柳絮如煙,遊船畫舫往來如織,恢複了往日那副活色生香的太平景象。隻是,那日鷹愁峽驚天動地的消息,以及“清玄道尊”之名,依舊如同水底暗流,在這片繁華之下悄然湧動著,成為茶樓酒肆、深宅大院中經久不衰的談資,也牽動著無數或明或暗的視線。
聽竹軒內,淩霄盤膝而坐,窗外是熙攘的人間煙火,軒內卻自成一片清寂。他手中並無經卷,隻是靜靜內視。丹田紫府之中,那枚由浩瀚真元與法則感悟凝聚而成的“金丹”虛影,比之在北涼時,似乎更加凝實了幾分,表麵流轉的道紋也愈發繁複玄奧。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條新生的、纖細卻異常晶瑩剔透的因果之線,自金丹延伸而出,遙遙指向蘇府的方向。
這條線,已不複之前的灼熱與執拗糾纏,變得溫潤而平和,如同上好的玉石,透著一種曆經淬煉後的澄澈光澤。它並未與淩霄的道基緊密纏繞,反而保持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距離,仿佛一條已然理順、再無掛礙的溪流,安靜地彙入他周身那浩瀚的因果星圖之中。
這便是蘇清芷的那段緣法。他以柳枝作喻,點化其心,助她斬斷情絲,尋回自我。此事於他,並非無情,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全了這場相遇的因果。渡人,亦是渡己。這番經曆,讓他對“紅塵煉心”四字,有了更深的體悟。情劫非劫,亦是修行資糧,關鍵在於如何麵對,如何超脫。
他心神微動,神識如同無形的水波,再次漫過蘇府。他“看”到蘇清芷正於書房中伏案疾書,眉宇間是前所未有的沉靜與專注,周身那股靈秀之氣內斂而穩固,筆下的文字,少了幾分往日的婉約愁緒,多了幾分洞察世情的疏朗與力度。她已真正踏上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淩霄微微頷首,心中最後一絲關乎此事的微瀾,也徹底平複。江南此行,這段意外的情緣,至此算是圓滿落幕。雖有小擾,卻無礙道心,反令其更加通透圓融。
然而,就在他心神即將徹底收回之際,眉頭卻幾不可察地輕輕一蹙。
神識覆蓋之下,這杭州城,乃至更廣闊的江南地界,除了那日漸濃鬱的、因他之名而起的紛雜意念好奇、敬畏、野心、恐懼)之外,一絲極其隱晦、卻與北涼戰場同源,甚至更為精純陰冷的“異樣”,如同潛伏在深水中的毒蛇,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氣息並非針對他而來,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滲透,一種規則的侵蝕。它混雜在尋常的市井氣息、江湖風波之中,悄無聲息地改變著一些細微的“勢”,引動著人心深處不易察覺的陰暗與貪婪。
“樹欲靜而風不止……”淩霄心中再次掠過這句感慨,嘴角卻泛起一絲淡淡的冷意。看來,某些存在,並未因北涼的挫敗而收斂,反而將觸角伸向了這看似平靜的江南。是因為此地富庶,人心易惑?還是因為……此地遠離北涼的兵戈煞氣,更適合它們這種陰柔詭譎的手段?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清光一閃而逝。江南風物雖好,溫柔鄉卻非久留之地。此間事了,他繼續停留已無必要,反而可能因自身存在,加速這暗流的湧動,甚至為這片土地引來不必要的災禍。
是時候離開了。
他起身,拂了拂並無塵埃的青衫,目光掃過這間住了些時日的臨水小軒。這裡留下了一段緣法的終結,也讓他看到了潛藏於盛世之下的新的危機。
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未與客棧掌櫃結算房錢自有他法了結世俗因果),就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淩霄悄然推開聽竹軒的門,步入了溶溶夜色之中。
他未曾駕雲,也未施展神行之法,隻是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旅人,沿著湖畔小徑,不疾不徐地向著城外走去。身影在月色與燈火的交界處明明滅滅,最終徹底融入夜色,再無蹤跡。
就在他離開後不久,聽雨客棧的掌櫃才發現聽竹軒已是人去樓空,桌案上隻留下一錠足以支付所有費用的銀錢,以及一枚觸手溫潤、隱有清光流轉的普通玉佩。掌櫃拿著玉佩,隻覺得心神莫名安寧,知曉是遇到了真仙人物,不敢聲張,隻是小心翼翼地將玉佩收起,視為傳家之寶。
而此刻,遠在杭州城數百裡外,一座荒廢的山神廟中,幾名身著黑袍、氣息陰冷的身影正圍著一團跳躍的、呈現不祥幽藍色的火焰,低聲交流著。火焰中,隱隱浮現出一些模糊的人影與地點景象,其中赫然有杭州城的輪廓。
“……北涼受挫,此地方是沃土。隻需耐心引導,讓那些貪婪的螻蟻自行爭鬥,便可收取足夠的‘資糧’……”
“聽說那位‘道尊’曾在杭州現身?”
“無妨,據線報,他已悄然離去。隻要我等不主動顯露,不直接觸碰那些與他有舊之人,他便不會察覺。畢竟,這世間每日的恩怨情仇,實在太多了……”
幽藍火焰跳躍著,映照著幾張隱藏在兜帽下的、非人的冰冷麵孔。
夜色更深,山風穿過破敗的廟宇,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淩霄的離去,並未讓這世間的暗流平息,反而像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新的風暴,正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然醞釀。而他下一步將踏向何方,是繼續遊曆,還是直指那暗流的源頭,則成了懸於所有知情者心頭的一個巨大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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