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一台馬車停在中書令府安家的門前。
車才將停下,便見一個女子從車上下來,由於太急,差點兒踩翻馬凳,好在一旁的婢子動作快,伸手將她扶住。
安明珠抬頭看眼安家高懸的門匾,腳還未站穩,便踩上台階。
如今哪還顧不上彆的,尹瀾讓人給自己捎信兒,就知道事情多嚴重。在相看的這件事上,再沒彆的人知道,怎麼就去了祖父那裡?
安家寬敞的大門依舊緊閉,一道開著的邊門,供人出入。
安明珠急匆匆進去,麵前便出現宏偉的宅院。
得知消息的吳媽媽匆匆趕來,一把拉住想往前行的女子,暫且帶到一旁無人處。
“姑娘,你跑回來做什麼?”
深重的高牆下,初冬的冷風有些讓人扛不住。
安明珠額前落下一縷碎發,被風吹著微動:“媽媽,姑母她現在如何了?”
她氣喘籲籲,眼中滿是焦急。
如今隻有兩人,吳媽媽歎口氣小聲道:“姑娘不該回來,書芝姑奶奶的事有弘益侯府那邊,奴婢送你回去吧。”
“不行,”安明珠搖頭,她做不到不管不問,“姑母在侯府的處境,媽媽不會不知道,他們不會管的。”
吳媽媽看著麵前心急如焚的姑娘,很是心疼,不想讓她去摻和,可也知道安書芝時常照應姑娘……
“人在祠堂,中書令也在。”她終於開口。
安明珠一怔:“祠堂?”
她知道,如家裡人犯大錯,必會帶去祠堂受罰。大多時候被罰的都是家中男子,而女子不常出門,有些錯處便就跪個一天半日。
眼下,祖父也去了,可見事情遠比想象中更麻煩。
聽吳媽媽的語氣,似乎尹瀾相看的事兒並沒有擴散開來,如此還不算真的鬨大。
吳媽媽仍想勸:“畢竟是親生骨肉,或許中書令消了氣,這事情也就過去了。姑娘此時過去,反而會火上澆油,屆時再牽連到自己身上,大夫人她身體不好,姑娘可彆讓她擔心。”
“氣消了,事情過去?”安明珠皺緊眉頭。
哪那麼容易?
不過,吳媽媽有句話是對的,那就是不能讓母親知道。可是事情鬨大了,怎麼會一點兒風聲都聽不到?
祖父隻讓姑母去了祠堂,可見並不知道她也參與了此事。若這般過去了,必然也會認為她與這事兒有關……
從褚府到安府,一路上她都在想怎麼辦,然而腦中仍是一團亂麻。祖父那樣嚴厲的人,豈容她們這些女子暗地裡忤逆?
“媽媽且回去照顧好母親,彆讓她知道,”安明珠深吸口氣,嘴邊扯出一個笑,“我有辦法。”
吳媽媽見勸不住,紅了眼眶:“姑娘你這是何苦?”
“苦?”安明珠喉間一澀,頓了頓道,“因為不想繼續苦,所以才爭啊!”
吳媽媽沒太明白這話的意思,可也攔不住,隻能看著那纖瘦的身影走進了黑影中。
安明珠沒讓任何人跟著,自己走向府邸最深處的祠堂。
一路上很是安靜,冷風如刀,淩厲的擦過臉頰。
祠堂掩映在一片鬆柏後,看不清輪廓,兩盞燈籠掛在簷下,發出幽幽冷光,讓人不由得生出陰森感。
安明珠跑到祠堂外,被守門的幾個婆子攔住,沒辦法進去。
她瞧著腳尖朝裡麵看去,一眼見到跪在地上的姑母,而祖父站在正中,陰沉著一張臉。
在場的還有二叔和三叔,一左一右站著。看到妹妹被父親訓斥,沒有一人開口相幫。
再看姑母,她像被抽掉筋骨,虛弱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衣裳上分明有血跡。祖父背在身後的手,握著一根藤條。
姑母被打了!
安明珠心中一急,便想擠開婆子進去……
“明娘。”
有人喚了她一聲,她轉頭看去,見是二房夫人盧氏,就站在幾步外。
對這個二嬸,她沒有多少親近。以往,二房明裡暗裡會擠兌大房,尤其是父親去世之後,對於大房的怠慢可說是明顯。
顯然是有人將她回來的事兒告訴了盧氏,才找了過來。
“二嬸。”規矩上是長輩,安明珠還是按照禮數喚了聲。
盧氏已經走到跟前,梳著高高的發髻,打量兩眼侄女兒:“好歹是安家的姑娘,如今怎的這般沒規矩?擅自回府也就罷了,還跑來祠堂,這是你能隨便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