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堰一步步走上前,在安明珠身旁一步遠的地方停住。
“下官見過中書令。”他雙手拱起,朝前麵的安賢彎腰行禮。
安賢沒想到褚堰會來,這個孫女婿自打回京以來,可沒踏足過安府一步,平日在朝堂上見了,也就是道聲安好,沒有半分親近的意思。
“給事中怎麼來了?”他不著痕跡將藤條收回,不冷不熱的問了聲。
褚堰站直,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掃了眼:“家母說今晚一起用飯,沒見著夫人,讓我來這邊看看。”
話音聽進安明珠耳中,也算解開心中疑惑,難怪褚堰會過來,原是徐氏吩咐。
安賢的臉仍舊陰沉,盯著三步外的年輕男子,似要將人看透:“是我安家的不是了,讓她這般沒規矩。”
規矩二字一出,抱在一起的姑侄倆俱是一僵,心中堵得厲害。她們沒有錯,卻要背上錯。
而這話,也不單單是說給她倆聽的,還有褚堰。
當初,這個孫女婿是安賢親自選的,想的便是日後為他所用,畢竟在官場浸淫多年,能夠一眼看出褚堰的能力。隻是沒想到,孫女是嫁過去了,人卻沒籠絡到。
更諷刺的是,這個孫女婿一步步朝著他的對立麵走去,且越來越強。
想到此,他不由看眼兩個站立不語的兒子,要不是他們不爭氣,安家更年輕的一輩也沒有出挑的,他何至於想此策略?
原想著便是先用著褚堰,後麵扶植安家的後輩……
再看褚堰,他麵不改色,說是來接安明珠,卻一句求情話不說,當真隻是按照母親意思,走這一趟罷了。
“安家望族世家,名聲在外,夫人秉承家風,溫婉持重。”他道聲,算是回應。
不過是些客套之語,在場的都能聽出。
安賢將藤條往供台上一放,隨後道:“既來了家裡,便坐坐吧。”
說罷,先行一步離開了祠堂。
緊接著,褚堰和安家兩個兒子也跟著離開。
偌大的祠堂,如今隻剩下安明珠和安書芝。而安家的幾個婆子,則依舊冷漠的守在外麵。
盧氏沒想到安明珠會衝進祠堂,簡直就是不要命了。這廂,便一起留在祠堂受罰吧。她見沒了熱鬨看,也不想受凍,被婆子扶著離開了。
冷風竄進祠堂,根本和外麵一樣冷。
安明珠感覺到姑母的手越來越涼,身上還被抽出好多傷,不及時上藥治療,人根本扛不住。
她往外麵看了眼,很是安靜,尹家若想來人早就來了,明擺著就是不想管;而祖父,走前不留一句話,便就是留她們在這兒受罰。
或許她還會因為褚堰離開,但是姑母走不了。
她解下自己的鬥篷,給姑母披上:“彆擔心,我有辦法。”
安書芝渾身疼得要命,被侄女兒扶著靠坐在房柱下,卻仍極力扯出一絲笑:“你跑來做什麼?聽姑母話,趕緊跟著褚堰回去……”
話沒說完,引來一串咳嗽,整個人顫著,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你彆說話了。”安明珠眼睛酸得厲害,不敢再動姑母。
安書芝皺眉閉眼,強忍疼痛:“明娘,就算我被打死,這回也要堅持。”
她的聲音虛弱又無力,但充滿著堅定。苦日子裡,是兩個女兒支撐著她,為了女兒,她可以拚命。
安明珠胸口發堵,輕柔著聲音道:“不會的,姑母會沒事的,我有辦法。”
“你?”安書芝搖頭,抓緊侄女兒涼涼的小手,“彆去,這件事你就咬死和你無關,有我在。我不信,會真的打死我!”
安明珠心中清楚,這件事早晚會瞞不住,不想這麼快。祖父這樣早早出手扼殺,這樁事還會有結果嗎?
她也知道,姑母這樣說是不想連累她。
安書芝咬緊牙,像是跟自己說,又像是跟侄女兒說:“瀾姐兒的事成了,就不用再走我這條路了……”
突然間,安明珠明白上來,一定是尹家有嫁尹瀾的想法了,而對方不是好歸宿。因此,姑母才冒險這般。
“姑母你等會兒,我去找祖父。”
“不,”安書芝慌張拉住侄女兒,“聽姑母話,彆去!彆因為我,你和褚堰之間生嫌隙。”
一個個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姑娘,她明白做女子的苦,如果能的話,她希望自己一起承擔了這些。
她知道,父親想要從褚堰那裡得到什麼,就像當初父親讓自己從尹家探聽消息。
安明珠猜到對方心思,輕聲道:“我不會有事,姑母信我。”
說完,她毅然起身,準備離開祠堂。
守門的婆子當即攔住,凶悍的掐腰擋在門中:“姑娘不能離開。”
安明珠清冷的眸光掃過她們,軟唇微動:“為何我不能離開?祖父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