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醫療隊伍還是離開了這個這輩子都可能不會來第二次的小山村。
此行的目的可以說是達成了，但也可以說是沒完成。
總有些莫名的遺憾縈繞在眾人心頭。
登上來之前的半山腰，眾人默契的停下腳步，近乎同時回頭朝著那個小山坳望去。
那個山坳裡的小村，會在不久的將來重新歸還於大自然的懷抱，掩埋於時光塵土之下。
而那些風殘燭年的老人們，也將泯然於世間，包括那個等待了一生的米家婆婆。
男人輕歎一聲低下頭，看向了自己手中那半個又黃又硬的饃饃。
耳邊除了山野間的風聲，仿佛還有米家婆婆的滄桑嘶啞。
“我這一生受儘了苦難，就活了兩個字，等待。”
“等我的愛人歸來，等我的女兒長大。”
“後來啊，就變成了等我的昭昭長大。”
“我的愛人或許在和我的女兒一起等我，而我也終於等到了我的昭昭長大成人。”
“最近我總是做夢啊，夢到我的愛人和我的女兒在對我笑。”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但我知道時間一定不長了。”
“我很高興，也很難過。”
“難過的是那一天到來後，我就再也看不到，摸不到我的昭昭了……。”
“這苦難的人世間，就剩下了她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高興的是，沒有我這個累贅以後，她就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裡不是她應該惦念，想要回來的地方。”
“她不屬於山野，也不屬於任何地方，她屬於她自己。”
“年輕人啊，都走吧，離開這裡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
男人使勁咬了一口乾硬的饃饃，米家婆婆的喃喃自語就像是一本厚厚的書。
寥寥數語，道儘了她的一生，也道儘了這個時代快速進步的縮影。
“齊先生，我們該走了。”
看了看天色，小李不得不出聲打斷男人的思緒。
齊修文聞聲點點頭，再次朝著小山坳看了一眼。
“走吧……。”
……
當他們一行人回到小鎮上和小李分彆之後，兩台乾淨嶄新的商務中巴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笑著從車上走了下來。
“齊先生，舟車勞頓，這次真是辛苦您了。”
齊修文笑著搖搖頭，客氣的和對方握了一下手。
“多慮了，應該的。”
“接下來如果沒有什麼彆的事情，我就打算直接回長安了。”
中年人笑著點點頭讓開車門口的位置。
“沒有什麼事了。”
“您的行程我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這車會直接送您去機場。”
“到了長安落地之後，會有專車送您回去。”
齊修文笑著點點頭，帶著三兩個隨從徑直登車。
而之前隨行的那些背負器械的大漢，卻並沒有跟上去。
“齊先生，一路平安。”中年人滿臉微笑的揮手道彆。
車子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蹤跡，中年人才轉身帶著剩下的人登上了另一台車。
“都看到了？”
車子啟動，中年人沉聲開口。
“看到了。”所有漢子齊齊點頭。
“看到了，就都爛在心裡，今天的一切所見所聞，不許對外傳出去一個字。”
“是。”
回答整齊，令行禁止。
的確如小李之前所想，不是一般人。
今天這醫療隊裡的所有人，都不是一般人。
……
天色漸黑，飛機上的齊修文閉目養神。
手指輕輕敲打著大腿，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
川蜀的深山裡，吱呀一聲推門聲響起，坐了一天的老太太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