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潑翻的濃墨,將四合院最後的輪廓也吞沒了。
龍陽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癱坐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漸漸麻木,被晚風吹得冰涼,但心裡的那道口子,卻在每一次呼吸中都涔涔地冒著血,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
張世豪惡毒的咒罵、孟莉莉虛偽的哀求,還有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像鬼魅一樣在他腦海裡反複盤旋,啃噬著他僅剩的理智。
他掙紮著,扶著門框站起來。每動一下,肋骨都傳來尖銳的刺痛。
院子裡死寂無聲,隻有老槐樹的葉子在風裡沙沙作響,像是在無聲地歎息。
他踉蹌走到水龍頭旁,擰開。冰冷的自來水劈頭蓋臉衝下,刺激得他一個激靈。
水珠混著嘴角的血絲和臉上的汙跡,滴落在青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暗色。
他需要冷靜。
爺爺走了,父母失蹤多年,唯一信任的女友聯合外人給了他最狠的一刀。
這座曾經充滿溫暖回憶的四合院,此刻冰冷得像座墳墓。
而那些人,不僅要奪走他的容身之所,還要搶走爺爺用命守護的東西。
那個黑匣子。
爺爺龍傲臨終前,枯瘦的手緊緊抓著他,渾濁的眼睛裡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陽子……書架下……那個黑匣子……用絲綢包著的……”
老人喘著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力氣。
“不是活不下去……萬,萬萬不能打開……切記……切記……”
當時龍陽隻當是爺爺最後的惦念。一個舊匣子,能有什麼要緊?
如今,張世豪那雙貪婪的眼睛和孟莉莉閃爍的言辭,像兩根針,猛地刺破了遺忘的薄膜。
他們就是衝著它來的!
為什麼?那裡麵到底是什麼?值得他們如此大費周章,演這麼一出齷齪的戲碼?
龍陽關掉水龍頭,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他抬起頭,望向西廂房那扇黑洞洞的窗戶。
一種強烈的好奇心,混合著被逼到絕境的憤怒,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在他胸腔裡翻騰。
他活不下去了嗎?
家要沒了,債背上了,信任徹底崩塌了。這算不算活不下去?
算!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拖著疼痛的身體,一步步走向西廂房。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沉悶的聲響,一股淡淡的灰塵和舊書籍特有的黴味撲麵而來。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他熟悉地摸到牆上的開關,“啪嗒”一聲,昏黃的白熾燈光亮起。
他走到書架前,蹲下身,在最底層摸索著。根據記憶,他輕輕推動一塊看似與書架一體的木板。
“哢。”一聲輕響,木板向內滑開,露出了一個隱藏的暗格。
暗格裡,靜靜地躺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黑色鐵匣。匣子樣式古樸,表麵沒有任何裝飾,隻有一種經過歲月打磨後的沉黯光澤,觸手冰涼沉重。匣口被一把造型奇特的銅鎖緊緊鎖住。
這就是爺爺千叮萬囑的黑匣子?
龍陽把它捧出來,放在桌上。他試著拽了拽,鎖紋絲不動。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牆邊那把爺爺用來修理東西的舊鐵錘上。
他舉起鐵錘,深吸一口氣,對著那把銅鎖,用力砸了下去!
“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震得他虎口發麻。
但那銅鎖竟然完好無損!甚至連個凹痕都沒有!
“這什麼鎖?”龍陽愣住了。
他湊近仔細看,才發現鎖孔似乎也不是普通的鑰匙孔,反而更像一個……一個奇怪的凹陷。
他心中一動,想起自己脖子上一直掛著的一個小掛件。那是爺爺很久以前給他的,像是某種金屬碎片,形狀不規則,他一直以為是護身符。
他下意識地摘下那個掛件,猶豫著,對比著鎖孔的凹陷。
竟然……有幾分相似?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顫抖著手,嘗試著將那個金屬碎片嵌入鎖孔的凹陷處。
嚴絲合縫!
“哢噠。”
一聲輕響,那把堅固異常的銅鎖,竟然自動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