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陽跟著隊伍來到所謂的“淋浴間”,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這與其說是淋浴間,不如說是一個用幾塊舊木板和防水布草草圍起來的露天棚子。所謂的隔板極其低矮,最高處僅到成年男子的腰部往上一點,下方更是隻勉強遮到膝蓋,左右兩側的遮擋也聊勝於無,頭頂孤零零地懸著一個鏽跡斑斑的淋浴噴頭。除此之外,彆無他物,更彆提什麼私密性了。一股混雜著尷尬和荒謬的情緒在隊伍中彌漫開來,特彆是幾位女兵,臉色瞬間變得極不自然。
隊伍中最先到達的一名男兵,漲紅了臉,終於忍不住,硬著頭皮朝站在一旁監督的李二牛喊道:“報告教官!這……這裡還有女同誌在呢!就這麼洗嗎?”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為難和窘迫。
這一聲報告,頓時引來了不少低低的附和聲。幾位女兵也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李二牛,眼中充滿了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
李二牛聞言,猛地轉過頭,眼神如電般掃過提問的士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在軍營裡打磨出來的冷硬。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女兵,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斥責的口吻,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廢話!戰場上有男女分彆嗎?!子彈會因為你是女人就繞著你飛?毒氣會因為你是個姑娘就對你手下留情?!”他的質問一聲高過一聲,震得人耳膜發嗡,“現在是讓你們衝洗泥汙,保持基本清潔,不是讓你脫光了亮相t台!穿著你們的戰術襯褲和體能背心,快速衝洗!這點適應能力都沒有,遇到敵占區複雜環境怎麼辦?這點心理障礙都克服不了,還來參加什麼特種兵選拔?!趁早給老子打背包滾蛋!”
雷霆般的訓斥讓整個隊伍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小聲議論和尷尬情緒都被這強大的氣場壓了下去。李二牛不再廢話,目光精準地鎖定隊伍中的兩人,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點名:“023!120!”
“到!”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周明川,一個是童安然。
“出列!你們兩個,先來!給其他人打個樣!動作快!”李二牛的命令簡潔有力,帶著不容絲毫遲疑的壓迫感。
“是!”周明川和童安然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同時大聲應答。隨即,在眾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兩人迅速出列,走到指定的噴頭下,沒有任何扭捏,立刻開始解除身上最外層的裝備和濕透的作訓外套,展現出職業軍人令行禁止、拋開無謂羞怯的果決。
四分三十二秒,精確得如同機械計時。周明川和童安然幾乎同時關閉了嘩嘩流水的水龍頭。他們用令人驚歎的速度完成了這場近乎殘酷的清潔——與其說是洗澡,不如說是一場針對泥垢的快速軍事行動。冰冷的水流衝掉了附著在作訓服和皮膚上的大部分泥漿,露出底下被汗水反複浸透、顏色深一塊淺一塊的布料。他們擰乾脫下的外套時,渾濁的水嘩啦啦地砸在地上,彙入泥濘。沒有毛巾,隻能靠著甩動和徒手拍打,勉強去除衣物上多餘的水分,然後迅速將那濕冷、緊貼皮膚的衣物重新穿上。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沒有一分一秒的浪費,隻有一種在極端環境下被逼出來的高效和麻木。
這一幕,清晰地落在後麵排隊等待的每一名士兵眼裡。最初的尷尬和猶豫,在榜樣的力量和嚴酷的現實麵前,迅速冰消瓦解。連女兵童安然都如此果決,男兵們還有什麼可扭捏的?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清楚,在這裡,任何不必要的情緒都是奢侈,都會可能成為被淘汰的理由。不知是誰先動了起來,眾人仿佛瞬間被按下了啟動鍵,一個接一個,沉默而迅速地衝向那幾個簡陋的水龍頭,重複著周明川和童安然演示過的流程。空氣中隻剩下嘩啦啦的水聲、衣物擰絞的聲響,以及壓抑著的、因冷水刺激而倒抽冷氣的聲音。效率,成為了此刻唯一的準則。
李二牛雙臂抱胸,如同一尊黑鐵塔,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切。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每一個士兵的動作,評估著他們的速度和狀態。直到最後一名士兵拖著濕漉漉的身體、牙齒打顫地跑回隊列,他才緩緩踱步到隊伍正前方。
他臉上肌肉牽動,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近乎“似笑非笑”的表情,這表情比他純粹的嚴厲更讓人心裡沒底。他開口了,聲音不像袁明那樣具有穿透性的尖銳,而是另一種低沉的、帶著粗糲砂紙質感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砸在士兵們疲憊的耳膜上:
“嗯——還可以。”他拉長了調子,像是在評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雖然時間上,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整體超時不少!但好歹,都算是完成了。沒給老子當場撂挑子哭鼻子,算你們還有點兵樣子!”
這算不上表揚的“肯定”,讓隊列裡的士兵心情複雜。沒人敢接話,隻是努力挺直還在微微發抖的腰板。
“全體都有——”李二牛聲音陡然一厲,“向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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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略顯淩亂但迅速地轉向。
“右轉彎——跑步——走!”
命令下達,李二牛率先跑了起來。他不是慢跑,而是一種節奏穩定、足以讓這些剛剛耗儘體力的士兵們咬牙才能跟上的速度。所謂的“慢兩圈”,隻是相對而言。隊伍像一條疲憊不堪的巨蟒,在昏暗的操場跑道上蠕動。沉重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這兩圈,與其說是放鬆,不如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消耗,是壓榨他們最後一絲體力,讓他們對床鋪的渴望達到頂點。
終於,隊伍被帶到了營地邊緣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這裡立著幾個大型軍用帳篷,顯然是宿舍。而在帳篷前方不遠處,一片坑窪不平的泥地上,擺著幾張長長的、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舊木板,旁邊堆著幾個綠色的保溫箱。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沒有屋頂,沒有牆壁,沒有桌椅,甚至連一盞像樣的照明燈都沒有,隻有遠處帳篷裡透出的微弱光線和清冷的月光,勾勒出這片區域的輪廓。
這就是“餐廳”?幾乎所有士兵在看到這景象的瞬間,心頭都湧起一股難以置信的涼意。這比剛才那露天淋浴間還要簡陋百倍!淋浴間至少還有個噴頭和幾塊遮羞的板子,這裡,根本就是一片毫無遮擋的野地!
李二牛在隊伍前猛地停下,轉身,高喊:“立定——!”
“唰!”儘管疲憊,眾人的腳步還是儘量做到整齊。
“向右——轉!”
隊伍麵向那幾張光禿禿的木板和保溫箱。
李二牛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茫然和疲憊的臉,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每人,領一盒盒飯!用時,十分鐘!”他抬起手腕,指著表盤,“現在,十點二十分!十點半,準時熄燈!也就是說,你們有十分鐘時間,把飯給老子塞進肚子裡!然後,滾回你們自己的行軍床上去!聽懂沒有?!”
“聽懂了!”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回應。
“都沒吃飯嗎?!大聲點!聽懂沒有?!”李二牛怒吼一聲,如同平地驚雷。
“聽懂了!!”這一次,回應聲彙聚成一股帶著不甘和最後氣力的聲浪,暫時驅散了夜的沉寂。
“開始用餐!”李二牛說完,最後冷冷地掃視了一圈這群站在“餐廳”裡無所適從的士兵,竟真的不再多言,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將這群饑腸轆轆、渾身濕冷的年輕人,徹底扔給了這片荒野和冰冷的盒飯。
命令就是命令,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短暫的愣怔後,求生或者說求食)的本能驅使著隊伍最前麵的人動了起來。方辰陽跟著人群,麻木地走向保溫箱。打開箱蓋,裡麵整齊地碼放著一盒盒塑料快餐盒。摸上去,隻有一絲微弱的餘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領到自己的那一盒,又拿了一瓶礦泉水,然後茫然地環顧四周。沒有桌子,沒有凳子,甚至連個能靠一靠的地方都沒有。一些士兵已經席地而坐,毫不在意地上的濕冷泥土。另一些則像方辰陽一樣,還僵在原地,似乎無法接受要以這種姿態進食。
“媽的,這……這怎麼吃?”旁邊一個臉上還掛著泥點的男兵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裡充滿了挫敗感。
“愛怎麼吃怎麼吃!站著吃,蹲著吃,趴著吃!隨便你!隻有十分鐘!超時就沒得吃了!”一個似乎早“老兵”一邊狼吞虎咽,一邊頭也不抬地提醒道,他的吃相凶猛得仿佛在進行另一場戰鬥。
方辰陽看向旁邊的周明川,周明川已經開始埋頭造飯了。再看向蕭胖子,也在埋頭造飯。又看向周圍的戰友造飯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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