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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沉重的代價(1 / 1)

子彈呼嘯著掠過亂石灘。

田甜在槍響的瞬間做出了一個極限的側撲動作,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碎石被打得飛濺起來。

何良的瞳孔驟然收縮!機會!那個等待已久的光點終於出現了!他的手指正要壓下扳機——

“嘭!”

又是一聲狙擊槍響!那名狙擊手的反應快得驚人,一擊不中,幾乎沒有調整,憑借著驚人的預判和手感,射出了第二槍!這一槍,封死了田甜側撲落地後,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那個微小僵直!

“噗——”

一聲沉悶的、讓人心碎的響聲。

田甜身上,那件灰色的作戰背心胸口位置,猛地爆開一團鮮豔刺目的紅色煙霧。她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向前踉蹌了一步,然後緩緩地、帶著不甘,跪倒在地上。紅煙迅速彌漫開來,將她籠罩,如同一個悲傷的注腳。

何良扣著扳機的手指,僵硬了。他眼睜睜看著田甜“陣亡”,那股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但狙擊手的本能讓他立刻重新聚焦,十字準星再次死死咬住那個剛剛噴射過死亡的地方。憤怒和冷靜奇異地交織在一起,他現在隻有一個目標。“嘭”槍響,遠處一縷黃色煙霧冒出,狙擊成功,

對方兩名狙擊手就這樣對戰結束。

戰場,似乎在這一刻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隻有兩縷煙霧在灼熱的空氣中飄揚:一縷是上方象征勝利的黃煙,另一縷,是亂石灘上代表犧牲的紅煙。

童安然解決了她的目標,代價是張世普的“陣亡”。

何良找到了他的目標,代價是田甜的“犧牲”。

二換二。

表麵上看,似乎是一場殘酷的等價交換。但真的如此嗎?失去了兩名最機動的隊員,尤其是田甜這樣能夠極大牽製對方火力的靈活點位,剩下的童安然和何良,在麵對可能存在的其他敵人時,他們的優勢還存在嗎?這場用兩條“生命”換來的階段性勝利,其背後隱藏的,是通往最終目標的階梯,還是一個更深的陷阱?

這代價,是否過於沉重?答案,在接下來的戰鬥中。

濃重的紅煙如同心頭的淤血,在視野儘頭緩緩擴散,宣告著田甜的“陣亡”。接連失去張世普和田甜兩位戰友,一股尖銳的刺痛感瞬間刺穿了童安然的胸腔,伴隨著難以抑製的自責與憤怒。然而,她深知,此刻任何情緒的決堤都將是致命的奢侈。指揮官的責任像一副沉重的鐵甲,將她幾近崩潰的情緒死死禁錮在理智的圍牆之內。

她強迫自己的視線從那刺目的紅色上移開,迅速掃視四周,評估當前態勢。損失是慘重的,但任務尚未結束,危險依然潛伏在未知的角落。她必須將剩下的力量凝聚起來。食指按住頸側的無線電通話鍵,她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出,刻意壓製後的聲線顯得異常冷峻,甚至帶有一絲沙啞,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辨,不容置疑。

“山鷹,局勢明朗,此地不宜久留。”她略微停頓,像是給何良,也給自己一個極短的調整間隙,“整理裝備,我們按預定計劃會合。去找鯤鵬和紅狐。”

耳麥中,先是傳來一陣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隨即是短暫的靜默。何良顯然也沉浸在瞬間減員一半的震驚與悲痛中。他能想象到田甜中彈時的情景,也能體會到童安然此刻承受的壓力。但很快,他做出了回應,聲音同樣壓抑,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堅定:“山鷹收到。整理裝備,前往會合點。完畢。”

通話結束。何良沒有立刻動作,他保持著狙擊姿勢,最後望了一眼遠處那團仍未散儘的紅煙,仿佛能穿過距離,看到戰友倒下的身影。他重重地、近乎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混合著硝煙和塵土味道的空氣,將這口濁氣連同翻湧的情緒狠狠壓回心底。作為狙擊手,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冷靜的價值。

他開始動作,每一個步驟都精準、迅速,卻比平時多了幾分沉重的儀式感。他小心地收起狙擊槍,仿佛在整理陣亡戰友的遺物。當他最終站起身時,目光再次投向張世普和田甜“倒下”的方向。他沒有呼喊,也沒有過多的猶豫,隻是抬起右臂,用力地、短暫地揮動了兩下。

那不是一個輕鬆的道彆,而是一個沉重的承諾——帶著你們的份,繼續前進。

隨即,他猛地轉身,壓低身形,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沿著預先規劃好的隱蔽路線,快速而警惕地朝著與童安然商定的會合點,也就是“鯤鵬”方辰陽和“紅狐”所在的方向奔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斷壁殘垣之間,隻留下身後兩縷象征犧牲的煙跡,在寂靜的戰場上無聲訴說著剛剛經曆的殘酷。

藍軍總指揮部所在區域

方辰陽像一枚被遺忘在林間的頑石,已在這片潮濕的腐殖質和茂密蕨類植物中,嵌入了超過兩個小時。

他選擇的這個觀測點堪稱絕佳——位於一道緩坡的脊線之後,幾塊風化的巨岩天然形成了一個隱蔽的凹陷,前方交織的灌木叢成了絕妙的天然濾網,既能有效遮蔽他的身形,又為他留出了數條清晰的觀測縫隙。透過高倍率觀測鏡,下方山穀間那片看似平靜的藍軍總指揮部區域,其布防細節、人員流動的規律,甚至天線架設的微妙角度,都一絲不漏地映射在他眼中。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叢林作戰服,緊貼著皮膚,粘膩而冰涼。林間的濕氣無孔不入,膝蓋和手肘因為長時間的靜止壓迫,傳來陣陣酸麻,但他身體的核心部分,卻穩得像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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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與身體極致靜止形成尖銳對比的,是他內心翻湧的驚濤駭浪。方辰陽的耳朵,無法像眼睛一樣專注於前方。身後,那片綿延的、此刻正被暮色逐漸浸染的山林深處,槍聲、模糊的爆炸聲、以及各種難以辨明的交火聲響,如同斷續的鼓點,一陣緊似一陣地傳來。戰鬥顯然異常激烈,每一次短暫的槍聲爆發或沉寂,都像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他的心臟。

“山鷹、青雀、雪狼……”他們的代號在方辰陽心中飛快地掠過。童安然的果決,何良的精準,田甜的靈巧,還有張世普和周明川、蕭胖子他們此刻正在經曆什麼??是否陷入了重圍?是否有人……“陣亡”?一股強烈的衝動,像熾熱的岩漿,幾乎要衝垮他理智的堤壩。他的手指幾次下意識地想要去觸碰腰側的無線電通話鍵,哪怕隻是聽到一聲簡短的“安全”,或者一句粗重的喘息,也能讓他焦灼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隻需輕輕一按,就能連接上那個維係著團隊的聲波紐帶。

但這個念頭每次升起,都被他更強大的意誌力狠狠壓了下去。舌尖甚至能嘗到那種因為緊咬牙關而產生的淡淡鐵鏽味。他不能。

他們小隊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為他創造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童安然他們在那片山林裡浴血奮戰,目的絕非僅僅是自保或擊潰小股敵人,更深層的戰略意圖,就是製造足夠大的混亂和吸引力,如同投入水塘的石子,將藍軍的注意力儘可能地引向那邊,從而為他和紅狐這兩顆真正的“暗子”鋪平道路,讓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滲透到敵軍心臟地帶。這寂靜的指揮部,與身後激烈的戰場,形成了一條無形的因果鏈。戰友們每一分承受的壓力,都可能轉化為他這邊多一分的安全與機會。

此刻,方辰陽不僅是觀察手“鯤鵬”,更是整個戰術環節中,最需要耐心和隱忍的那一環。他是潛伏在陰影中的眼睛,是最終可能鎖定勝局的關鍵。貿然開啟無線電,哪怕隻是零點幾秒的訊號泄露,都可能招致敵方先進的電子偵測設備的定位,從而讓他長達數小時的潛伏,讓戰友們所有的努力和犧牲,瞬間付諸東流。

“不能動……絕不能動……”他在心中默念,仿佛某種咒語,用以對抗那蝕骨灼心的牽掛。他強迫自己的呼吸調整到最微不可聞的頻率,將全部的精神力,如同聚光燈一般,重新聚焦在觀測鏡的視野裡。那些來回走動的哨兵、天線旁偶爾出現的指揮車輛、指揮部帳篷入口的簾幕每一次掀動……所有這些細節,都必須像鐫刻一樣印入腦海。

演習規定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方辰陽輕輕調整了一下觀測鏡的焦距,眼神銳利如初。他將對戰友全部的擔憂和思念,都化作了瞳孔深處更堅定的火焰。他在這裡,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身後那些將信任與後背完全托付給他的同伴。

他必須像真正的鯤鵬一樣,耐得住北冥之寒,方能期待化鵬之日,翼展九天。這份寂靜的堅守,是他對戰友們最深沉、也是最有力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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