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蕭胖子背靠著坑壁，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為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顫抖。他那條粗壯的右腿，此刻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大腿外側的作戰褲被撕開了一個猙獰的口子，鮮血正汩汩地從傷口中湧出，雖然混入了大量的泥水，但那不斷擴散的、刺目的猩紅，依然清晰可見，在渾濁的泥漿中暈染開一片不祥的圖案。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充斥在狹小的凹坑裡。
蕭胖子看到方辰陽跳進來，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如釋重負，隨即又被巨大的焦慮和自責取代。他想開口說什麼，卻被方辰陽用一個嚴厲的眼神製止了。
“彆廢話！撐住！”方辰陽的聲音短促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知道，現在每一秒都關乎生死，任何情感宣泄都是奢侈。
他迅速移動到蕭胖子身邊，單膝跪在泥水裡，毫不猶豫地扯下自己的戰術手套，用牙齒咬開急救包的搭扣。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卻又異常穩定，仿佛經過千百次演練。急救包裡的物品琳琅滿目，但他的目光直接鎖定了一支預充式的強效止痛針。
“忍著點！”方辰陽低吼一聲，甚至來不及用消毒棉片仔細擦拭，直接撕開蕭胖子傷口旁濕透的褲腿，露出慘白皮膚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彈孔。他找準肌肉豐厚的部位，將針頭毫不猶豫地、稍微用力地紮了進去！
“呃！”蕭胖子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額頭上的冷汗如同雨下。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掙紮。
方辰陽拇指用力，將透明的藥液快速推入蕭胖子的體內。拔出針頭，他隨手將空針管扔在一邊，立刻又掏出了壓力包紮帶和厚厚的止血紗布。他先用紗布緊緊按住不斷冒血的傷口，巨大的壓力讓蕭胖子渾身都在發抖，然後熟練地用包紮帶一圈圈緊緊纏繞、固定，打結時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確保能有效壓迫止血。
整個處理過程，不過短短一兩分鐘。方辰陽的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他的手始終很穩。做完這一切，他才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蕭胖子，聲音低沉而急促：
“聽著，胖子，藥效很快會上來，能頂一陣。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坑，敵人馬上就會圍上來！能站起來嗎？我撐著你！”
方辰陽的眼神裡，沒有安慰，隻有生死與共的決絕和必須活下去的信念。他知道，最危險的時刻，現在才剛剛開始。
方辰陽靠在冰冷的岩石掩體後，急促地喘息著。汗水、泥土和乾涸的血跡混合在一起，讓他那張原本俊朗的臉龐顯得狼狽不堪。迷彩服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左臂上簡易包紮的傷口還在隱隱滲血。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股鐵鏽味在口腔中蔓延——那是極度緊張和缺水共同作用的結果。他側耳傾聽，敵人零星的槍聲還在遠處響起，像毒蛇吐信，預示著下一波更猛烈進攻的到來。
他的身旁，是和他從學校一起參軍的兄弟——蕭胖子。其實蕭胖子早就不胖了，多年的軍事訓練將他錘煉得結實魁梧，但這個充滿親昵意味的綽號，卻從大學時一直叫到了今天，叫到了這生死一線的戰場上。蕭胖子的情況更糟，他的右腿被子彈擊中，慶幸的是貫穿傷，沒有擊中要害位置。雖然用止血帶死死捆住，但劇烈的疼痛和不斷流失的血液，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嘶聲。
短暫的寂靜比槍聲更令人窒息。蕭胖子靠在掩體上，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劇烈的疼痛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他轉過頭，望向身旁眉頭緊鎖、全力戒備的方辰陽，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有關切，有決絕，更有深深的不舍。他知道，自己的腿傷已經嚴重拖累了行動速度，兩個人一起突圍，生存的幾率微乎其微。
沉默了幾秒後，蕭胖子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因為傷痛和乾渴而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辰陽，”他頓了頓，似乎在積攢力氣，“我恐怕是走不了了。”
方辰陽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掃過蕭胖子蒼白的臉和那條血肉模糊的腿，心中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彆胡說！”他低吼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肯定有辦法的！我們一定能衝出去！”
蕭胖子搖了搖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汗水沿著他的額角滑落。“彆騙自己了。你看我這腿……彆說衝鋒，連爬都費勁。”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灼灼地盯住方辰陽的眼睛，“聽著，我掩護你撤退。能走一個是一個，咱哥倆……不能都折在這裡。”
“放屁！”方辰陽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他一把抓住蕭胖子的胳膊，力道大得讓蕭胖子皺了皺眉，“說什麼混賬話！我怎麼可能丟下你！要走一起走！當年我們怎麼說的？同生共死！你他媽都忘了嗎？”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眼中布滿了血絲。丟下兄弟獨自逃生？這對他來說，比死亡本身更難以接受。童年的玩伴，少年的死黨，軍營裡相互扶持的戰友……無數共同的記憶碎片在方辰陽腦中飛速閃過，每一個畫麵都在呐喊：絕不能放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沒忘！正是因為我沒忘！”蕭胖子的聲音也陡然提高，帶著痛楚和急切，“辰陽，你清醒一點！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這是戰場！我們得麵對現實！兩個人一起死，毫無價值！你必須活著出去！”
“價值？丟下兄弟獨自偷生，這就是你所謂的價值？”方辰陽咬牙切齒，胸口劇烈起伏，“那我成什麼了？我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裡！那樣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你活著，才有意義！”蕭胖子幾乎是在嘶吼，他因為激動而牽動了傷口，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緩了口氣，語氣忽然變得低沉而懇切，帶著一種托付終生的沉重，“辰陽，算我求你了……你必須活著，幫我照顧我姐。我爸媽去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姐姐，她最疼我了……你答應我，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她。走啊！快走！”說完，他不等方辰陽回應，便咬緊牙關，忍著鑽心的疼痛，用胳膊肘支撐著身體，奮力向前爬行了幾寸，將自己置於一個更暴露但視野更好的位置，然後艱難地架起槍，目光死死瞄向敵人可能出現的方位。這個動作，耗儘了他大半的力氣，也表明了他不容動搖的決心。
“你姐你自己照顧！”方辰陽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他當然知道蕭胖子的姐姐對他有多好，大學時候每次闖禍，都是姐姐幫他們瞞著；他們離家參軍時，姐姐哭紅了眼睛，千叮萬囑要他們平安回來。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接受這個托付。“蕭胖子，我告訴你，彆想用這個當借口！你的家人你自己回去儘孝！我必須要帶你回去！完整的帶你回去！”方辰陽的聲音哽咽了，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迅速移動到掩體邊緣，探頭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對麵的情況，然後架好槍，與蕭胖子形成了交叉火力掩護的態勢。他的行動，同樣表明了他的選擇——同進同退。
看到方辰陽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擺出了並肩作戰的架勢，蕭胖子內心又是感動又是焦急。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敵人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就真的誰也走不了了。一種絕望的急躁湧上心頭，他幾乎是帶著哭腔怒吼起來：“我堅持不了多久了！子彈也快打光了！你他媽快走啊！彆讓我白死！我不需要你在這裡陪葬！走！”這聲怒吼，充滿了對兄弟生命的珍視，也充滿了對自己無力改變的命運的憤怒。他從未用如此憤怒的語氣對方辰陽說過話。
這聲前所未有的怒吼，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方辰陽的心上。他震驚地看著蕭胖子因極度激動而扭曲的臉龐，看著那雙充血的眼睛裡交織著的絕望、懇求與不容置疑的命令。方辰陽突然明白了，對於蕭胖子而言，用自己的犧牲換取兄弟的生路，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尊嚴的選擇。自己固執的留下，非但不是支持，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負擔和痛苦，甚至會讓他死不安寧。
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慟淹沒了方辰陽。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看著兄弟決絕的背影，那個曾經和他一起偷瓜、一起挨罰、一起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一起在夜深人靜時暢談未來的背影，此刻是如此的孤獨，卻又如此的堅定和高大。
幾秒鐘的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方辰陽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的肉裡，鮮血滲了出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喜歡我是特種兵之英雄無名請大家收藏：()我是特種兵之英雄無名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