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捧著聖旨走出坤寧宮。
日頭正毒,仿佛要把人烤出油來。
青石地麵蒸騰著熱氣,燙得他腳下的朝靴都發了軟。
可手裡那卷明黃的聖旨,卻比這暑氣更讓人脊背發涼!
“張公公,這旨意……真要這麼傳?”
跟在身後的小太監怯生生地問。
他剛進宮不久,還沒見過這般酷烈的刑罰。
張永沒回頭,隻是加快了腳步。
“皇爺的意思,你敢質疑?”
聲音裡的寒意,讓小太監瞬間噤聲!
他們先去了內閣值房。
六部九卿的大員們還在等著劉健、謝遷的最終消息。
見張永進來,紛紛起身相迎。
可看到他緊繃的臉,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張公公,可是皇爺有新的旨意?”
馬文升強作鎮定地問。
心裡卻突突直跳!
張永展開聖旨,尖細的嗓音在悶熱的值房裡回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扣闕主犯周倫,勾結外戚,煽動百官,罪大惡極,判腰斬……”
“什麼?!”
不等他念完,周經就驚得打翻了茶盞。
茶水在案上漫開,浸濕了剛擬好的文書。
“腰斬?皇爺是不是……是不是弄錯了?扣闕雖是大罪,可也不至於……”
“周大人覺得,咱家傳旨傳錯了?”
張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還是覺得,皇爺的判決不公?”
周經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是覺得周倫無辜,隻是腰斬太過殘酷,簡直是把人往死裡折磨!
“還有。”
張永繼續念道。
“周倫宗族九代以內,永不得為官。現任官者,即日起貶為庶民;有功名者,收回秀才、舉人頭銜,永不敘用……”
值房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戶部侍郎手裡的算盤“啪”地掉在地上,算珠滾得滿地都是。
九族連坐?這是要把周家從根上刨斷啊!
他們這些在朝為官的,誰家沒幾個沾親帶故的?
要是哪天自己犯了錯,豈不是也要連累宗族?
“明日午時,西市行刑。”
張永的聲音像冰錐,一下下紮在眾人心上。
“在京五品以上官員,不論文武,一律去觀刑。誰若托病不去,以‘同情逆黨’論處。”
“觀刑?”
毛澄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還要……還要去現場看?”
他光是想想腰斬的場麵,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怎麼?毛大人不想去?”
張永上前一步,幾乎貼到他臉上。
“還是說,你想替周倫求情?”
“不不不!”
毛澄連連擺手,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下官……下官一定去,一定去!”
馬文升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已滿是絕望。
他終於明白,皇爺哪裡是在處置周倫,分明是在拿周倫當靶子,給所有文官敲警鐘。
誰再敢叩闕逼宮,就是這個下場!
“張公公,旨意我們都聽清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驚悸。
“我等……遵旨。”
張永滿意地點點頭,收起聖旨。
“好。咱家還要去彆處傳旨,就不打擾各位大人了。”
說罷,帶著小太監轉身離去,留下滿室死寂的官員!
“這……這叫什麼事啊!”
周經癱坐在椅子上,聲音都在發顫。
“扣闕多大點事?當年憲宗爺在位時,言官們天天堵著宮門罵,也沒見砍誰的頭!”
“現在不是憲宗爺的時代了!”
馬文升猛地一拍案,震得硯台都跳了起來。
“皇爺這是鐵了心要立威!周倫就是那隻被殺的雞,咱們……都是那要被儆的猴!”
韓文一直沒說話,此刻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九族連坐……周家人怕是要把周倫從族譜裡除名了。”
這話一出,眾人心裡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