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之中,炭盆裡的炭燒得正旺,火苗舔舐著盆沿,熱氣升騰。
可這熱烈的火勢,卻驅不散滿室凝重的氛圍。
朱厚照端坐在紫檀木榻上,手中隨意捏著一卷《論語》。
見眾人躬身行禮,他並未像往常那般,隨口喊出“平身”。
而是將手中書卷猛地往案上一拍,那聲音沉得如同淬了冰:“都站直了,朕有話問你們。”
百官聽聞,連忙直起身子,垂手立在原地。
一個個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敢往朱厚照臉上瞟,生怕觸了黴頭。
“你們總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朱厚照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當落在李東陽身上時,動作微微頓了頓。
“這話是儒家的根本,朕也認可。”
“可你們摸著良心說說,君要臣忠,臣是不是就得給君分憂?”
“父要子孝,子是不是就得守著父的基業?”
李東陽趕忙躬身,恭敬道:“陛下所言極是。”
“極是?”
朱厚照冷笑一聲,那笑聲中滿是嘲諷。
“那朕問你們,我父皇孝宗皇帝,在位十八年,為了讓你們能安心辦事,連夜批奏折,批到咳血,還為你們掌燈。”
“他怕律法嚴苛傷了吏治,特意設《問刑條例》,給犯錯的官員留有餘地。”
“他待你們不薄吧?”
這話如同一個無形的巴掌,輕輕扇在每個文官臉上。
弘治皇帝的勤政,朝堂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可陛下此刻提起,顯然是在翻舊賬。
“先帝待臣等恩重如山。”
李東陽帶頭躬身,聲音中滿是敬畏。
“臣等萬死難報。”
“難報就罷了,彆添亂啊。”
朱厚照話鋒陡然一轉,猛地提高聲音。
“可昨天劉茝那王八蛋!堵在東華門罵朕是暴君昏君!”
“他憑什麼?”
“就憑他是六科給事中?”
“就憑你們文官抱團,覺得朕不敢動你們?”
他霍然起身,龍袍下擺掃過案沿,帶得硯台“哐當”一聲撞在牆上。
“他那番話,讓朕算看明白了。”
“你們文官的厲害,不是在治國上,而是在堵皇上的嘴、護自己的短上!”
“所以朕決定了。”
朱厚照的聲音陡然定住,每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在鐵板上。
“重組內閣!”
“什麼?”
有人低低驚呼出聲,隨即又連忙捂住嘴,生怕惹禍上身。
朱厚照沒理會眾人的反應,自顧自往下說:“往後內閣,不能隻有你們文官。”
“五軍都督府、京營的人,也必須進來!”
他掰著手指數:“王守仁,讓他進來,他懂兵法也通民政。”
“徐延德,五軍都督府的小將軍,定國公世子,懂軍務。”
“張侖,英國公的世子,但他懂勳貴裡的門道。”
“這三個人,必須入閣!”
李東陽臉色驟變,連忙躬身:“陛下!”
“內閣乃中樞之地,向來由文官執掌……”
“向來?”
朱厚照打斷他的話,目光如炬。
“向來就對?”
“先帝設內閣是為了輔政,不是讓你們搞小圈子!”
他走到百官麵前,目光像刀子似的剜過每個人的臉。
“朕把話放這。”
“內閣文武比例,必須控製在一比一左右!”
“人數永遠是單數,免得議事先吵架!”
更驚人的還在後麵。
“還有,內閣往後隻有建議權。”
朱厚照補充道。
“司禮監也加入內閣,劉瑾他們跟著,不是來摻和決策的,是來監督的。”
“誰要是在議事時藏私,誰要是陽奉陰違,讓司禮監直接報給朕!”
這話一出,滿室死寂。
誰都聽明白了。
陛下這是把內閣拆了重搭,把武將、太監都塞了進來,還要把決策權和監督權分開!
這哪是重組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