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話音剛落。
李東陽和馬文升反應極快,幾乎是異口同聲,沒有絲毫猶豫地開口:“妄議君父,目無尊卑,此乃死罪!死罪啊陛下!”
兩人躬身幅度極大,象牙笏板幾乎要戳到金磚地麵。
他們生怕回答慢了,引火燒身。
朱厚照卻好似沒聽見一般。
他輕輕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惋惜”:“哎,李閣老、馬尚書,話可不能這麼說。”
他看向還愣在原地的王昭,故意歎了口氣:“人家王昭也是一片忠心,冒著殺頭的風險進諫,雖話說得直了些,可初衷總是好的,怎麼能說死罪就死罪呢?”
馬文升心裡暗罵:陛下您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可他臉上半點不敢表露,反而梗著脖子往前湊了湊,一頓引經據典:“陛下仁厚!可《大明律》明言‘臣子非議君父者,斬’!當年太祖爺在位時,有言官妄議遷都,便是依律處斬!王昭此舉,已是犯了大忌,若不嚴懲,何以正綱紀?”
他怕朱厚照“心慈手軟”,又補了句:“此風絕不可長!今日饒了他,明日便有十個、百個‘王昭’跳出來,到時候朝堂豈不亂了套?”
朱厚照這才“沉吟”著點頭。
他的目光掃過殿內百官:“馬尚書這話倒是在理,隻是朕總覺得,直接定死罪,未免太嚴苛了些。”
他抬手指向殿前排的官員:“諸位愛卿,你們說說,王昭該怎麼處置?”
前排的六部九卿哪一個不是人精?
他們心裡早把朱厚照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這哪是問他們?分明是借文官的嘴定王昭的罪,既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又不用自己擔“不容直諫”的名聲!
幾個老狐狸在心裡腹誹:皇帝啊皇帝,你真的隻有十五歲?這心思深的,比七八十歲的老妖精都狠!
可他們麵上卻不敢有半分怠慢。
戶部尚書韓文第一個站出來,躬身道:“陛下,馬尚書所言極是!王昭妄議君父,藐視皇權,若不重罰,難服眾心!臣以為,當按律處置!”
緊接著,禮部尚書張昇也跟著開口:“臣附議!言官雖當進諫,卻也需守君臣之禮!王昭目無君上,實乃罪無可恕!”
兵部尚書劉大夏雖瞧著王昭可憐,可也知道這是陛下要立威。
他硬著頭皮道:“臣……臣也覺得,當嚴懲!”
一時間,殿內“嚴懲”“死罪”的聲音此起彼伏。
幾乎所有官員都站出來附和,生怕被陛下視作“同黨”。
王昭跪在地上,聽著滿朝文武異口同聲要置自己於死地。
他的臉“唰”地白成了紙,腿肚子抖得像篩糠。
剛才還抱著的“魏征夢”徹底碎了,原來聖賢書裡的“直臣好運”,在這奉天殿裡根本行不通!
朱厚照看著差不多了,這才抬手壓了壓:“好了,都彆吵了。”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等著他下最終裁決。
朱厚照慢悠悠地走到王昭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王昭,你聽見了?滿朝文武都覺得你該死。”
王昭“噗通”一聲磕了個響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臣再也不敢了!臣錯了!”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朱厚照話鋒一轉,“朕看你年紀輕輕,也不是真的有反心,隻是讀死了書,犯了糊塗。”
他頓了頓,朗聲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革去你吏部給事中一職,貶為貴州思南府婺川縣知縣,即刻離京,不得有誤!”
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