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拿起驚堂木,“啪”地往案上一拍,聲震大堂:“升堂!”
堂下番子齊聲喊“威——武——”,聲浪撞在梁上,驚得窗外麻雀撲棱棱飛起來。
跪在最前排的是恒豐商號的掌櫃,被錦衣衛按著肩,頭埋得快貼到地上。
“李掌櫃,”王守仁拿起桌上的賬冊,聲音朗朗,“今年七月,你商號領了保定府一千石賑災糧,賬冊寫‘運至山區’,可山區裡正證詞說一粒未收,你把糧運去哪了?”
李掌櫃身子一抖,囁嚅道:“回……回大人,糧在半路被山賊劫了,小的不敢報官……”
“山賊?”陸炳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張供詞扔過去,“黑風寨寨主昨天被沈總兵擒了,供詞上說,是你拿五百兩銀子請他們‘幫忙藏糧’,藏在寨後山洞裡,這怎麼說?”
李掌櫃撿起供詞,看清上麵的紅手印,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劉瑾又讓人抬來個木箱,打開蓋——裡麵是帶稻殼的銀子,正是從他臥房搜出的。“這銀子上的稻殼,跟賑災糧的稻殼一模一樣,你還要狡辯?”
鐵證麵前,李掌櫃“噗通”一聲趴地上,哭著喊:“小的招!糧被小的賣了!銀子是賣糧得的!求大人饒命啊!”
王守仁沒理他,朝旁邊遞了個眼色,錦衣衛把他拖到一旁,又押上個驛丞。
這驛丞是保定府驛站的,前幾天往山裡送過信。“張驛丞,你給黑風寨送的信裡‘糧至,速來’,指的是什麼糧?”
張驛丞梗著脖子:“大人冤枉!那是給親戚送的家書,說的是自家的糧!”
歐陽鐸從賬房那邊走過來,手裡舉著張驛站登記薄:“你登記的是‘送公文至山區’,卻繞路去了黑風寨方向,還收了馮舉人二十兩銀子的‘辛苦費’,這登記薄和馮舉人的賬冊都對得上,你敢說冤枉?”
登記薄上的筆跡和馮舉人賬冊裡“付驛丞銀二十兩”的記錄清清楚楚,張驛丞看著兩樣東西,瞬間蔫了,癱在地上直抽抽。
一上午審了十幾個,個個都有鐵證——鄉紳馮某貪占災民土地,有地契和災民指認;小吏王某偽造領糧名冊,有他的筆跡比對;甚至連保定衛的一個小旗,都被查出私藏了三十石賑災糧,糧袋上還印著“保定府賑災”的字樣。
這些人一開始要麼狡辯,要麼喊冤,可等韓文讓人搬來賬冊、陸炳拿出供詞、劉瑾呈上贓物,一個個都啞了,不是哭著認罪,就是癱著裝死,再沒一個敢擺架子的。
門外的百姓看得解氣,有人偷偷喊:“該!早就該治治這些蛀蟲了!”
到晌午,二十五個犯人審了二十二個,隻剩馮舉人和趙全,還有個鄉紳頭目沒審。
王守仁讓錦衣衛先把人押回大牢,和韓文、劉瑾、陸炳到後堂議事。
“這些人裡,李掌櫃倒賣賑災糧一千石,張驛丞勾結山賊,還有那鄉紳馮某,逼死過兩個討糧的災民,按律都是死罪。”韓文指著清單,語氣沉得很。
陸炳點頭:“我看了供詞,這幾個手上都沾著事,不殺鎮不住場麵。”
劉瑾撚著胡須:“剩下的幾個,大多是跟著分贓的小嘍囉,貪得少,沒傷人命,流放三千裡就行,給他們個改過的機會。”
王守仁沒意見,又補充:“趙全是知府,馮舉人是主謀,還有那個鄉紳頭目,這三個牽扯的事多,說不定背後還有人,按陛下的意思,押回北京讓陛下定奪。”
四人一拍即合,當即讓人擬判書——七個死罪,十五個流放,三個押解回京,午時三刻就把判書貼在了府衙外的牆上。
百姓圍過來看,見李掌櫃、張驛丞這些“大人物”都判了死罪,一個個拍手叫好,有個老婆婆還對著府衙的方向磕頭:“多謝大人為民做主啊!”
徐延德帶著士兵在旁邊維持秩序,見百姓高興,也跟著笑:“王先生這審案的本事,真絕了!”
沈希儀卻低聲道:“判了罪隻是第一步,災民還等著糧食呢,得趕緊安撫民心。”
這話提醒了王守仁,他回到後堂跟三人商量:“光定罪不夠,得讓百姓知道朝廷是真心幫他們的,下一步該放糧安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