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捧著明黃的製旨,大步走進內閣值房。
李東陽正和幾位閣老商議“大同賞銀如何調撥”,見他進來,連忙起身迎接,心裡卻隱隱有了預感——陛下怕是對楊廷和的意見有了回應。
“李閣老,諸位大人,陛下有製旨,還請諸位接旨。”
張永站在值房中央,展開製旨,聲音帶著太監特有的尖細,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內閣眾人不敢怠慢,齊刷刷跪在地上。
連楊廷和也跟著彎腰,心裡還在琢磨——陛下或許會駁回他的意見,最多說他幾句,總不至於真的怪罪。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雲貴地險民貧,久缺善治,朕特設雲貴巡撫一職,主掌兩地民生、賦稅、流民安置,不得乾預軍事,以防權柄過濫。”
張永的聲音在值房裡回蕩。
李東陽等人心裡暗暗點頭——陛下設雲貴巡撫,是為了安定邊地,確實是好事。
可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僵住了。
“東閣大學士楊廷和,學優才贍,素懷治理之誌,朕特加封其吏部尚書銜,授雲貴巡撫,即日啟程,不得遷延,務使雲貴邊民安居樂業,不負朕望。欽此。”
“轟”的一聲,值房裡像炸了鍋。
幾位閣老你看我、我看你,眼裡滿是震驚——楊廷和明明是東閣大學士,京官重臣,怎麼突然被派去雲貴當巡撫?還隻許管民政,不許碰軍事,這分明是“明升暗貶”!
楊廷和更是如遭雷擊,跪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他不過是提了句“將士打仗乃本分”,怎麼就被發配到雲貴那種蠻荒之地?那裡有土司作亂,有瘴氣傷人,去了跟流放有什麼區彆?
“楊巡撫,”張永收起製旨,走到楊廷和麵前,語氣帶著幾分提醒,“這可是陛下的製旨,天子金口玉言,可不能抗旨啊。”
楊廷和的手指深深摳進青磚縫裡,指甲都快斷了,卻隻能強忍著心裡的委屈和憤怒,顫巍巍地抬起頭:“臣……臣接旨。”
他知道,製旨不同於一般聖旨,抗旨就是死罪,王倫的下場還在眼前,他不敢賭。
張永將製旨遞到楊廷和手裡,又對著李東陽道:“李閣老,陛下還有口諭——大同的封賞清單,按之前商議的辦,明日就可擬旨頒布,彆讓功臣等急了。”
“臣遵旨!”李東陽連忙躬身,看著張永轉身離開,心裡長長歎了口氣——陛下這手“殺雞儆猴”,真是夠狠的,既處理了楊廷和,又給了其他文官一個警告。
張永走後,值房裡安靜得可怕。
楊廷和捧著製旨,手指都在抖,製旨上的“雲貴巡撫”四個字,像針一樣紮著他的眼。
李東陽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重:“介夫,陛下的心思,你該懂了——他要的是辦實事的人,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隻要能做事、立了功,就絕不吝惜賞賜;可要是拿著‘祖製’當擋箭牌,阻礙實事,輕則外放,重則……就是王倫的下場。”
“你還是趕緊回家收拾行李吧,製旨說‘即日啟程’,彆耽擱了,惹陛下更不高興。”
其他閣老也紛紛勸道:“是啊,楊大人,雲貴雖偏,可你帶著吏部尚書銜去,也算體麵,好好乾幾年,說不定陛下還會召你回來。”
楊廷和沒說話,隻是慢慢站起身,手裡的製旨像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