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剛過,京城的雪還沒化儘。
王守仁穿著嶄新的兵部左侍郎官袍,踩著積雪走進兵部衙門。
靴底的雪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濕痕。
兵部大堂裡,幾個文官正圍在案前閒聊。
見他進來,隻是抬了抬眼,連起身見禮的意思都沒有。
語氣裡還帶著幾分輕慢:“這就是從京營調過來的王侍郎?聽說以前是帶兵練兵的?”
“可不是嘛,京營的丘八頭頭,怎麼突然來兵部當侍郎了?怕是連公文都看不懂吧?”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主事陰陽怪氣地說。
手裡的毛筆還在公文上亂塗亂畫。
王守仁沒在意他們的嘲諷,徑直走到自己的侍郎案前坐下。
剛要開口詢問近期的邊軍補給情況,旁邊的郎中就把一摞積灰的公文推了過來。
“王侍郎,這些都是上個月的邊軍糧餉報表,您先看看吧,我們忙著核對去年的舊賬,沒空幫您。”
王守仁翻開報表,隻見上麵的數字亂七八糟,有的地方甚至還缺了頁。
顯然是沒人認真整理過。
他皺了皺眉:“這些報表怎麼這麼亂?沒有核對過嗎?”
“核對?”
山羊胡主事嗤笑一聲。
“邊軍糧餉向來是尚書大人親自管,我們哪敢插手?再說了,那些丘八懂什麼報表?差不多就行唄。”
王守仁強壓下心裡的火氣。
他知道這些文官向來輕視武將出身的官員,可沒想到竟輕視到這種地步,連基本的公務都敷衍了事。
他沒再跟他們爭辯,隻是把亂報表推到一邊,拿出紙筆,開始記錄自己觀察到的情況。
“兵部文官占比九成,武將出身者僅三人。”
“邊軍補給報表混亂,無定期核對機製。”
“武器裝備采購記錄缺失,疑似有貪腐痕跡。”
寫了半個時辰,他覺得手裡的信息不夠,決定去拜見兵部尚書劉大夏,請教兵部的具體運作流程,順便看看積壓的公文。
他走到劉大夏的尚書值房門口,敲了敲門。
裡麵卻沒有回應。
隻有一個小吏探出頭來,小聲道:“王侍郎,您還是彆敲了,劉尚書最近開始就關著門,不見任何人,也不批公文,說是‘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
王守仁皺起眉。
“那積壓的邊軍補給公文怎麼辦?大同那邊還等著批複發糧呢!”
小吏歎了口氣:“沒辦法,劉尚書說‘要等陛下消氣’,不然就不辦公,我們也不敢催,隻能把公文堆在門口。”
王守仁看向值房門口,果然堆著十幾份公文,上麵都落了薄雪,顯然已經放了好幾天。
他心裡瞬間明白了。
劉大夏這是在擺爛,想用“不辦公”來要挾陛下,逼陛下收回讓他交出航海圖的命令。
他沒有懊惱,反而覺得可笑。
身為兵部尚書,竟用這種幼稚的方式推卸責任,置邊軍將士的死活於不顧,難怪陛下要讓他來整頓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