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到內閣的宮道上,積雪被踩得緊實。
張永提著袍角快步疾走,靴底碾過殘雪,發出“咯吱咯吱”的急促聲響。
他額角沁著細汗,連領口的盤扣都鬆開了兩顆。
陛下要讓內閣也搞工作計劃表,這事關朝堂風氣,半點耽誤不得。
剛才走出暖閣時,他連喝口熱茶的功夫都沒顧上。
遠遠望見內閣衙門的朱漆大門,張永深吸一口氣。
他理了理褶皺的官袍,快步邁了進去。
門房見是他,連忙躬身行禮。
“張公公,首輔大人在暖閣議事呢,小的這就去通報!”
“不用通報,我自己過去。”
張永擺了擺手,徑直朝著暖閣走去。
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楊一清的聲音。
“都察院那套計劃表太嚴了,要是咱們內閣也這麼搞,以後怕是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張永掀開門簾,暖閣裡的熱氣夾雜著茶香撲麵而來。
李東陽正坐在案前翻著漕運奏報,楊一清站在一旁,眉頭皺得很緊。
“李首輔、楊大人,咱家奉陛下旨意,來給二位傳句話。”
張永躬身行禮,聲音還帶著幾分趕路的急促。
李東陽連忙放下奏報,起身讓座。
“張公公快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看這滿頭的汗,定是急著趕路吧?”
楊一清也收起愁容,給張永倒了杯茶。
“陛下有什麼旨意,竟勞煩張公公親自跑一趟?”
張永接過茶杯,卻沒喝,放在案上道。
“陛下聽說都察院搞工作計劃表效果好,讓屠滽大人抓得實,那些混日子的官都老實了,心裡高興,就想著讓內閣也搞一份。”
“陛下說,參照都察院的格式,每季度要辦的事、負責人、時限、核查標準,都寫清楚,後天就要看到。”
“要是辦得好,以後六部、大理寺都要學著搞。”
李東陽端茶的手頓了一下,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
他心裡暗歎:這陛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前幾天剛推考成法,現在又要搞工作計劃表。
不過……轉念一想,都察院這幾天的變化有目共睹,那些言官確實比以前勤快多了,這計劃表,倒真不是虛頭巴腦的東西。
楊一清卻先開了口,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
“張公公,內閣管的事可比都察院雜多了,上到朝堂禮製,下到地方賑災,哪件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哪能像都察院那樣,隻盯著民生督查和彈劾?”
“要是定了時限沒完成,豈不是要被陛下問責?”
張永笑了笑,回道。
“楊大人放心,陛下說了,不用像都察院那樣卡得那麼死,重點是‘寫清楚要辦什麼’,免得事情堆著沒人管。”
“比如‘推行考成法’‘核查江南賦稅’,這些具體事列出來就行,至於那些臨時的急事兒,不算在計劃裡。”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陛下還說,這計劃表是幫內閣理頭緒,不是給二位添堵,辦得好,陛下還有賞賜呢。”
李東陽這才開口,語氣沉穩。
“張公公,勞煩你回去稟告陛下,內閣定當遵旨,後天一早,定把計劃表遞到坤寧宮暖閣。”
“至於具體怎麼擬,我和一清再商量商量,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楊一清見狀,也隻能點頭。
“既然首輔都應了,那咱們就琢磨琢磨,先把一季度的重點事列出來,比如考成法在六部的推行,還有漕運的整治,這些都是陛下關心的。”
張永見事情談妥,心裡鬆了口氣,起身道。
“那咱家就不打擾二位議事了,這就回去給陛下複命。”
李東陽送他到門口,笑著道。
“張公公慢走,辛苦你了。”
張永擺了擺手,又快步朝著坤寧宮的方向走去。
這次腳步輕快了不少——總算沒辜負陛下的囑托。
暖閣裡,楊一清看著張永的背影,苦笑道。
“首輔,這下咱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以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把事拖幾天再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