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暖閣內,陽光斜斜切進來。
它落在案上堆疊的奏折上,將“戶部”二字映得格外清晰。
朱厚照剛跨進門,就見韓文捧著兩本厚冊站在殿中。
韓文朝服的前襟沾著些塵土,顯然是從戶部衙署一路急趕而來。
“臣韓文,參見陛下。”
韓文屈膝行禮,聲音裡帶著幾分急促。
“陛下從後宮回來得正好,今年的財政預算冊,臣剛核算完畢。”
朱厚照在龍椅上坐下,接過張永遞來的濕帕擦了擦手。
“去年的賬先報給朕聽聽,再看今年的預算。”
“回陛下,弘治十八年,全國賦稅總收入約兩千七百萬石糧,折算白銀三百二十萬兩;總支出約兩千六百萬石,盈餘一百萬石。”
韓文翻開第一本冊頁,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賬目。
“其中田賦占七成,鹽稅占兩成,雜稅占一成。”
“支出裡,邊餉占四成,官俸占兩成,藩王俸祿占三成,其餘為宮廷用度。”
朱厚照點點頭。
去年的盈餘還算可觀,可見弘治朝留下的底子不算太薄。
他抬手示意韓文繼續。
“今年的預算呢?”
韓文的臉色沉了些,翻開第二本冊頁。
“正德元年截至三月,已收賦稅八百五十萬石,預計全年可收兩千六百萬石;但支出預計達兩千八百萬石,算下來會有兩百萬石的赤字。”
“兩百萬石?”
朱厚照的手指重重敲在案上。
“藩王俸祿又漲了?”
“正是。”
韓文歎了口氣。
“今年有五位藩王成年就藩,按祖製需撥付莊田千畝、俸祿萬石,光這一項就比去年多支出八十萬石。”
“加上邊餉因春季防務增加五十萬石,官俸正常發放,赤字就這麼出來了。”
朱厚照靠回龍椅,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穿越前他就知道,老朱定下的藩王製度就是個無底洞。
藩王不事生產、不交賦稅,還能世襲莊田俸祿,幾代下來,大明的財政早晚被拖垮。
他心裡暗暗腹誹:老朱啊老朱,你打天下厲害,可這藩王製度,真是害慘後世子孫!
“朕登基後抄了周壽、張鶴齡這些外戚的家產,充入內庫三百萬兩;又讓夏儒打理皇莊紡織,預計能增收五十萬兩,這些都填不上窟窿?”
朱厚照睜開眼,語氣裡帶著幾分凝重。
“回陛下,抄沒的家產大多充作邊餉,已用去大半;皇莊紡織剛起步,要到秋收後才能見效益。”
韓文躬身道。
“臣知道陛下憂心財政,這半年來已勒令戶部縮減開支,裁撤冗餘吏員,可藩王俸祿是祖製,動不得啊。”
朱厚照沉默片刻,指尖在預算冊上劃過“藩王俸祿”四字。
墨字被按得發皺。
“祖製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先不想這個,你有沒有彆的增收法子?”
韓文眼睛一亮,連忙從袖中掏出另一本奏折,雙手奉上。
“臣正有兩條拙見,已寫成奏折,請陛下禦覽。”
朱厚照接過奏折,展開一看。
第一條寫著“推行銀差製度”。
“今百姓徭役繁重,或需赴邊築城,或需入宮服役,往往誤了農時。”
“請允許百姓以銀兩代役,即‘銀差’,每丁每年繳銀三錢,可免力役。”
“全國約兩千萬丁,每年可增收六百萬兩。”
第二條是“本色改折色”。
“舊製賦稅多收實物,如糧米、綢緞,運輸損耗大,存儲成本高。”